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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溅玉录》 第二十五章 孔雀东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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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故人剪烛西窗话,

    恰似湘江逝水流。

    “你终于来了。”

    柔兰阁纱绫幔帐开处,公兰坐在九曲阑干旁,回头朝我轻浅一笑。我上前几步,驻立在他的面前。

    “今儿个别见礼了,陪我看月亮。”

    他一手指着天上的弯月,点了下身边的位置。我依言坐下,公兰执起手中的玉壶,酌了口浓香的酒浆。

    “这梨花白埋在树下十几年,味道醇得很。”他赞了句美酒,将杯盏递到我的面前,“要不要尝一口?”

    我摇头,望着静夜下孤悬于天的那轮月,公兰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清丽容颜上浮起柔和的笑。

    “你也喜欢看它?”他将手伸到阑干外,仿佛是要揽住那轮月,放下手臂时,似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眉心的朱砂。

    “公今日兴致倒好。”我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被银月照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明日之后,我不能再陪公了,我走之前,能否问公几句话?”

    面前月色中的他,美好的仿佛流云清淡,俊美无端。我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跟着笑了起来。

    他又呷口酒,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壶,望着我问道:“丫头,你不喜欢含章宫,对吧?”

    他虽是在问我,口气却不含质疑,我老实点头,他看着我愣了片刻,轻轻叹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何必多此一问。丫头,天下人都说我聪慧过人,其实,这世间最笨的人恰恰是我啊……”

    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指端摩挲在那点朱砂上,我本能地向后撤身,他的手伸过来拦在我的腰上,将我揽入怀中。

    “在你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将旁人的性命当作儿戏。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毫不怜惜地将身边人一个个剪除,是不是?所以你怕我,也恨我,恨这座含章宫。”

    我不想对他说谎,他的白衣上绣满兰花,一枝一叶缠绵不尽。我靠进他的胸口,耳中静静听着他的心跳,默然点头。

    “我不恨公,只是不喜欢含章宫,宫里的每个人都在整天琢磨着害人,我不害人,人家就会来害我。我没有想过害谢姐姐,连汀主上,她们却都想要杀我,我也没有害过连浣,流觞,她们也不放过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害过谁……”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再也接不下去。脑海中浮现君亦清仇视的目光,是啊,我害过他,是我欠了他,我要怎么偿还?要怎样才能还得清?

    他曾满脸忿忿地将灯笼送到我的手里,嘴里说着本少爷不稀罕这匹呆马,却又满眼惋惜。

    他曾被花家寨的无数少女围堵在村口,臂弯里抱着数不尽的香包锦盒糕饼绣,而我躲在树后偷偷笑到肚疼。

    他曾满脸严肃训诫过我不该欺负铁牛,却在憨小牵着黄牛离开后,着我的样丢颗桃核过去,拉住我跑得老远。

    他曾站在川原花海中,无限向往地谈起含章宫,说那是他毕生的幸福所在。那时他满眼异彩,意气风发。

    现在的他,却再不复往日风采……

    是含章宫的错?还是我的错?究竟是谁错了?

    为什么他变了,为什么我也变了?

    心头针刺般锐痛,我终究和这宫里人一样,也会了害人。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公兰抬起我的脸,我望入他的眼中,他的眉峰微微蹙起,抬手为我抚去颊边的泪水,“怎么哭了?还说不恨我,被我抱一下就吓成这样吗?”

    他的神情哀怨,冲我挤了下眼,我忍不住笑出声。想不到清冷如他,也会促狭揶揄人。

    他看着我,笑容愈发温和:“丫头,别会恨人,你的心里一旦有了恨,就会变得不快活。恨一个人,你的心也会跟着痛,被伤害的不止是你恨的那个人,还有你自己。我喜欢看你笑,你哭起来很丑,知道吗?”

    他的话像柔和的夜风,拂过我的心扉,将我心中的痛一点一滴带走。只是他的笑传达不到眼底,他的心思,没有人懂。

    “那么公呢?公为什么总是笑,却又不开心,公的心里恨着谁?”我轻声问道。

    他侧头望向阑外的银月,夜风将他披散的长发吹过眼前乱入风中,他一动不动地痴望,宛若一尊完美的玉雕。

    心下有些后悔问他这句话,风动林梢,他静默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垂下头对我展颜一笑。

    他笑得分外凄清,我不忍再看,垂下眼帘,逃开了他那一瞬间的致潋滟。心口狠狠抽痛,分不清是怜惜,亦或难以抑制地悸动,一时间齐齐地涌上心头。

    “丫头,你相信轮回吗?”

    轮回?

    我迷惑不解地看向他,摇头。

    人活一世已属不易,何必受那生生世世的苦恼?

    “我也不信,不,以前不信,不过……”他的指尖点在我的额上,轻轻向下拖动,“还记得香雪海中的那副画吗?画中的女,世人都叫她迦兰,她亲手开创了醒月国,却也亲手葬送了冠雪书生的性命。凌雪生死的那一刻,便发誓不论轮回转千回,总要把她找出来,亲手讨还她欠下的命债。只是人海茫茫,却去哪里寻她呢……”

    眉心上一痛,指尖最终停顿在朱砂印记上,再也不动。我仰头望着他,他的呼吸与我的连成一片。

    “公,你的话,我不懂。”

    “不懂吗?是啊,你把什么都忘了,怎么会懂……那些都是千年前的旧事了。”他搂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幽幽开口,“自始至终,最狠心的那个人都是你。凌雪生忘了一切,独独记得你。你记得一切,却独独忘了他吗?你已经……忘了吗?”

    他望着我的目光,像是审视,更像质问,指腹在那点朱砂痣上轻轻摩挲。我忍不住打个颤,问道:“公心心念念的醒月神女,是真有其人?或者,只是世人杜撰出来的神话?”

    他的眉宇中闪过片刻的恍惚,随即怅然一笑:“神话或真实,有那么重要吗?就连你,此刻就在我的面前,我却已分不清是真是假。你不是她,她比你更狠心,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也好,忘了才可以重新来过。”

    我抬手拂起额前的碎发,发丝轻轻落下,遮去了那一点朱红。

    “公利用虚无的梦境将自己推到了九天之上,受尽世人仰望,但那高处也有高处的寒冷不堪。我想问公一句,谢姐姐当年真的那么罪无可恕吗?你看今夜的月,就应了那句红颜如月有圆缺,它不可能长圆不缺,花不能常开不败,人亦是如此。你不及时怜惜,莫等到后悔的时候才觉悟。”

    我微微一笑,公兰望着我的目光幽深如两湾泓水。玉栏上的昙花蓦地动了下,绽开一朵花瓣,他的侧影,比昙花更美上几分。

    “后宫重宇,帝君的妃们争得不过是一时荣宠,而含章宫里的女人却要争皇权,争性命,她们不是争得更辛苦?当她们的公登上九天时,她们自然也能乘风飞翔,直上青云。”

    “公,为何连慧主上那么急着要把连心姐姐推到娴月殿的高榻上去,难道她就不怕再造一个连汀出来?就不怕连心将来有朝一日恃宠而骄,不受约束?”

    公兰的胸膛宽阔温暖,我贴近他的心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月色一泻千里,柔兰阁中飞纱横漫,香雪海旁的烟雨湖上烟波浩淼,泛起层层寒气氤氲。

    长湖冷月,兰麝缭绕,这一刻如斯美景,我与他相依相伴。

    “当年连碧因宠而骄,终于埋下祸根,你责怪我不念旧情,我也无话可说,我原本就是个绝情无心的人,又哪里有旧情可念?”他说着,喝下口琼浆,淡淡的酒香滑过我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那么你呢?你在花家寨里十二载有余,想来那君家少主也是伴着你长大,你又是怎么待他的?”

    他低下头,几乎贴在我的耳边柔声细语,他的气息吞吐在我的耳廓上,一瞬间麻痒难挡,连脖也烧热了。

    两根纤细手指掐住我的下颌,强迫我抬起头,他的脸慢慢压到我的面前,我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眉眼,那双眼中盈着我看不懂的神采。

    “公既然知道我心性不纯,何必多此一问?”

    “丫头,你后悔将君亦清卷进这含章宫吗?”他停下不再靠近,紧紧盯着我问道。

    我怔了下,后悔吗?

    我轻地摇了摇头,几乎看不出幅:“不,后悔对我来说并没有用处,这世上既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人,但我明白我很自私,凡事都会先为己打算。有些感情对我来说奢侈……后悔?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我害怕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因为软弱而送掉性命,我也害怕今日之后,公会将我视作不该存在的人。从一开始我就没的选择,不是吗?”

    我笑了下,但那笑容映在他的眼里,竟比哭还要难看。

    他的胸膛轻缓起伏,双臂将我紧紧揽在怀里,霸道的力,仿佛在宣誓着拥有的姿态,让我不禁产生错觉,他是将我看作了一件无上珍宝。

    “丫头又乱想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该存在?”他在我的耳边叹口气,似乎是在责怪我不应怀疑他的心意,“你是她……不,你和她那么像,我怎么舍得?”

    我凝眸而视,努力想要望进他的眼底:“是啊,公自然舍不得,公纵容我与东皋贵人亲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或许会将我讨了去,我是公埋在公荻身边的一颗棋,一个眼线,公怎么舍得我立刻就死?”

    他不再笑了,潋滟绝美的面容凝上一层冰霜,将温柔浅笑冻结在唇角。我怎么忘了呢?就是这样的他,美得彻底,也狠得彻底,足够我铭记于心。

    “你在胡说什么?”冰冷的语气,像刀擦面而过。

    他……生气了?

    我忍不住抿唇而笑:“公曾说,女即便手中无刀,也可成为杀人的利器,这原本是女可怕的地方。东皋贵人屡次在背后出手助我,想必他的一举一动,公早已知悉。这一切真的是我在胡说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东皋贵人昨日向公开口讨我?为什么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为何今日公要我来柔兰阁?公,世人都说你是天人降世,说你美若辉月,世人都冀望得到公的垂青。只是,公,你有心吗?”

    公兰,你的心,在哪里?

    我冷冷地凝视他,银月寒芒,他举起一只竹蟋蟀,托在我的眼前。

    “本公的心,就是这个。”

    我怔了下,接过那只蟋蟀,止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想不到公的心竟是只小小的竹物?只可惜竹丝易损,公还是收好了你的心吧。”

    将蟋蟀塞回给他,他的手瞬间捉住我的指尖,我挣了下,挣不动,任他握进掌心。

    “丫头,我们来赌一局如何?就以这天下做赌注。凌雪生要迦兰以命抵命,醒月国原本是她一手所创。若是你赢了,我便放你自由,若是我赢了,你就将命输给我。”

    “公已经定下局,我有说不的权利吗?公总说我是她,公口中的她是谁?若我不是那人,岂不死得冤枉?”

    我盯着他的手掌,这只手,握着天下,翻手覆掌间,将天下视如儿戏。

    “你究竟是谁,我虽然还不十分确定,但也不妨赌一次。你体内有断情草,又中过连慧的甲中毒,我这里有一颗解药,这世间惟有此药可以解你的毒,你要还是不要呢?”

    “不要,这解药还是公自己留着吧,我也是个绝情无心的人,不需吃那解药。况且我吃与不吃,公都不会放过我,何必白白糟蹋东西?”

    “那我就留着它,留到你愿意吃,求着我给你的那天。”他扬手拂去翩飞的青丝,白衣如雪,衣袂滑入风中,“记得你曾唱过一首曲,两年前在竹林那晚,再唱来听听吧。”

    他斜身倚在玉阑畔,翩跹衣袖擦过我的裙角,我出神地看着柔兰阁外的那轮弦月,轻声说道:“那曲我忘了,今夜的月光很美,公,我给你唱支家乡的曲,好吗?”

    他轻轻颔首,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暗自回忆了几句,记忆早已斑驳模糊,忘了是在何年何月,在哪一生哪一世,我曾听过这首歌。

    “也许会很难听,公别笑我就好。”

    他安静地等我唱来,我清了下嗓,慢悠悠起了个调:

    “暮雪千山浮云且试天下,白衣染霜华。”

    “曾经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

    “梦里歌尽繁华,殒落烟花,是一生牵挂。”

    “烟锁重楼,如今望断天涯,青丝变白发。”

    我知道自己唱得不好,断断续续,边哼调边念词,他安静地听着,毫不介意我的魔音穿耳:

    暮雪千山浮云且试天下,白衣染霜华。

    曾经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

    梦里歌尽繁华,殒落烟花,是一生牵挂。

    烟锁重楼,如今望断天涯,青丝变白发。

    一生一次,绕青丝成网。

    是你湮灭的绝望。

    碧落黄泉,红尘里难寻她。

    你眼中的伤。

    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能够遗忘,只要开口对我讲。

    什么都可以隐藏,什么都可以埋葬,完美的伪装。

    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能够遗忘,除非你已不再想。

    雁鸿后过沉鱼尽,开到荼蘼花期老。

    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我唱得不好,有些地方忘记词,性跳了过去。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声调起伏,我将心中深藏的悸动唱给他。

    “公……?”

    他良久没有反应,我试探地唤了声,他的手蓦地收紧,将我更深地嵌进胸膛。

    “丫头,好难听的曲,你也有脸唱出来?”

    他的声音闷闷地传进我的耳中,或许是因为月光凄清,他平静的音调下藏尽了悲凉。

    一滴泪划落他的指尖,他弯起手指,看着那泪化开,复又跌落。

    “唱得这么难听,我又不会罚你,怎么又哭了?既然不会唱歌,那就陪我喝酒吧。”

    他含一口酒到嘴里,忽然低下头擒住我的唇。我张开口,尝到了甜美的酒浆中隐约咸涩的味道。

    这香醇的梨花白,也并非只有香甜一味啊……

    他的双唇与我的紧贴,辗转缠绵,我用力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这一切都是梦,惟有今夜清冷的月光为证。

    心口漫过一阵痛楚,终让我明白了这一刻的真实。

    清晨的第一缕朝霞照耀在含章宫的重楼高阁上,我坐在东皋贵人的宫车里,掀起帘,最后看了一眼那九重宫阙。

    车卷尘烟,铜铃叮当作响,伴着我逐渐离含章宫远去。

    踏出这场繁华到致的神仙梦境,今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天高水远,前漫漫。

    惟愿此生,自在逍……

    当时明月在

    当时明月在

    绿纱裙,白羽扇。

    珍珠帘开明月满。

    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我在寂静长夜中醒来,窗前的珠纱帘被晚风拂动,倾泻下满室月光。

    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浅酌独眠,风过帘栊,我独自靠在九曲阑干旁,安静地望着天上的一轮满月。月回我无声,我便也无须多言,与它厢对看。

    浮生玲珑,我仿佛是作了一场久睡不醒的梦。梦中,花树下巧立着娇笑嫣然的绿衣女,她的满头长发乌黑,总是轻盈地在脑后绾个髻。

    记得,我曾拖起她的青丝,信誓旦言道:“此生愿为卿挽青丝,描鬓眉。”

    青丝亦情丝,她回我一个温婉浅笑,点着我的额头说道:“兰儿又说傻话了,我可没有这份福气。”

    她笑起来的样,与我梦中的女如出一辙。

    流年多少春暮,转瞬而过。花开花落,世事云千变幻。

    我喝了一口杯中酒,酒浆苦中微甜,正合了我当下的心意。

    满庭院的芳菲,满庭院的春花暮雨。下雨了,雨丝纤细,淋淋洒洒地从天上飘了下来。

    我的袖口被雨打湿,同样的春华时节,她也曾经笑说:“兰儿还不快进来呢,当心伤寒,又要闹着桂花糖吃了。”

    我笑了笑,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她坐在床前为我抹去额角的汗渍,满目怜惜地望着我,想说些苛责的话来,可看到我唇角轻挽起的浅笑,她便又掩了口。

    她的手很软,很温,抚在我的额头上,是种让人渴求的安慰。

    那时候,她正是韶华青春,含章宫里的宫人们每每看到她,总是恭谨地称呼一声连碧姑娘。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连碧,连碧,韧草如碧,她说这不是她原来的名字,我可也不在乎,她叫什么又有何关系呢?

    她终究还是那个爱笑爱说的她,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贵人。

    一只枯槁的手握着我的,我抬头望向手的主人,她说她叫连慧。我点点头,她说她只是个下人,我母亲的下人。

    我的母亲?记忆中,我是从来没有母亲的。

    连慧盯着我看了良久,缓缓与我说道:“公今后莫再露出刚才那种神情,否则夫人看到会不喜。”

    她口中的夫人,是醒月国国君最宠爱的妃,是天下驰名的流月夫人,却不是我的母亲。

    连慧将我带进宏伟的宫殿,华灯映彩,飞纱横漫,我看到黄金雁翅榻上端坐的女。

    她美如辉月,冷胜冰霜。

    她,就是我的母亲吗?

    我忍不住冲她笑了起来。

    那高贵的妇人抬起皓玉白臂,召唤我走到近前,她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额头,柔美的嗓音扬起在我的耳畔:“这孩样貌不错,可惜性不怎么好。”

    “是,夫人。”连慧恭敬地跪拜于地,“公在柔兰阁中日夜有人悉心照料,心性是过于单纯了些,但也总不是坏事……”

    “如果他是寻常人家的孩,自然不是坏事,可若是作为咱们醒月国的未来国君,恐怕就不是甚么好事了。”那端庄的女盈盈浅笑中,对我投来淡漠的目光。

    “你喜欢含章宫吗?”她的口气和她的目光一样清冷,我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点头称是。

    她的笑容凝结在唇边,她拂过我额头的手指冰凉僵硬:“那你就要会克制,会什么都不去喜欢,把这颗心掏空,才能装下更多的东西。你,明白吗?”

    月帘影动,她美丽的脸庞隐入层叠水晶帘后。

    我,该明白吗?

    这一场浮华的梦,无人沉醉。

    镜月湖畔,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翠绿的衣裙迎着风舞动,满头发丝在脑后轻巧地挽起。

    一刹那,我以为看到了久违的故人。

    她的一双明眸里满是震撼,艳羡,她的唇边没有温柔的浅笑。

    原来,她也终究不是‘她’……

    连慧说,她不是小谢,含章宫留不得。

    我喝了一口梨花白,望着柔兰阁外朦胧的月光。

    小谢是谁?

    谁是小谢?

    我,只是公兰。

    八岁时,母亲将我叫到身前,她的脚下跪拜着虔诚的连慧。

    “告诉我,你喜欢含章宫吗?”这一次,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母亲满意地对我笑着,她冰凉的手指徘徊在我的面前:“你想会喜欢,就要先会不喜欢。等到你有资格去喜欢什么的时候,就要努力为自己争取。这是你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也是你生在帝王家的荣耀。”

    “醒月国的公兰,该是个神仙梦境里的人物才好。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对她笑了笑,她的眼中闪过华彩,她是我的母亲。

    而我,只是公兰……

    我将含章宫里一对璧人放出宫去,两年后,醒月国流传起关于柔兰阁的神话。

    有人向往,有人期盼。

    我亲手推开了那双曾经温暖过我的手,她没有流一滴泪,只是柔柔地望着我,说了句保重。

    从此后,每到月圆之夜,天香阁中有她,镜月湖畔有我。

    我究竟是否为了看她?

    在流逝的那些岁月中,我也忘了。

    只是坐在湖心石上,望着那轮无言的月,我会独自笑起来。

    谁是小谢?

    小谢是谁?

    她,不过是我的连碧,我的贵人……

    母亲曾说,要我将心掏空,才可容纳更多。

    我记得那场火,那场焚天灭地,将一切都延烧干净的业火。

    母亲坐在火中,她笑得妖艳菲糜,她高唱着醒月昌盛,成者为王败者寇。

    连慧的脸上有绵延不尽的泪光,她跪拜在我的脚下,发誓说要助我得到醒月国的皇座。

    红莲业火,火很美,火中的母亲更美。

    她,死了吗?

    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我望着母亲,最后送给她一丝微笑。

    那日,醒月国少了流月夫人,却多了章兰公。

    她用死掏空了我心里最后的一点残存,也带走了国君的心。国君为她的儿封送尊号,却在几番风雨后将她轻易遗忘。

    从来只听新人笑,谁人听到旧人哭。她将自己封存在风华正茂的时光,只为人们心中留下美丽的倩影。

    我美丽的母亲,如月清冷的母亲。

    我该感谢她吗?

    想不清,于是我端起酒灌进口中,去恣意尝那苦中微甜的滋味。

    忘不了,红颜如月有圆缺。忘不了,莽莽孽火将天香阁化为尘烟。

    我埋葬了过去,竹林里,她问我是否后悔。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

    我本是个没有心的人,却哪里去寻后悔?

    真的不后悔吗?

    不悔……

    告诉我,谁是小谢,小谢是谁?

    从此后,谁是我的贵人?我又是谁?

    “此生愿为卿挽青丝,描鬓眉。”

    青丝,亦情丝。

    我的连碧,我的贵人……

    她在月下唱了首怪的俚调,又是青丝,又是白发,她怎么有那么多的古怪,那么多的心事?

    她不像我,是个无心之人。她的歌唱完,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因为那歌?还是因为我?

    她总会露出怜悯的目光,在她自己也毫不知觉时就望着我。我可也不喜欢她的目光,就好像当年不喜欢连碧的名字。

    梦里歌尽繁华,殒落烟花,是一生牵挂。

    烟锁重楼,如今望断天涯,青丝变白发。

    心口蓦地一阵锐痛,迦兰,迦兰,反复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

    一生一次,绕青丝成网。

    是你湮灭的绝望。

    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惊醒,她的容颜纠缠脑海,挥之不去。

    她手中的剑,刺进我的胸口。

    她的神色那么凄绝,一片血雾溅开,洒上她的眉心。

    雁鸿过后沉鱼尽,开到荼蘼花期老。

    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她的悲伤又是什么?她的泪落在我的指尖,我喜欢将她揽在怀里。

    她眉心的朱砂,像了迦兰。

    她,会是她吗?

    我总该杀了她的,但我舍不得。

    她还有很多歌没有唱给我听,还有很多泪没有流干净,我又怎么舍得杀了她呢?

    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能够遗忘,只要开口对我讲。

    什么都可以隐藏,什么都能够埋葬,完美的伪装。

    我凛然了悟,她是在为我而哭。

    她,看得透我吗?

    这个丫头,她不是我的贵人啊……

    我喂她喝下浓稠的梨花白,她的泪溶进我的口中,这酒越发咸涩了。

    好吧,我不杀她了,我放她自由,我要她离得远远的,再不能左右我的心绪。

    她能活到再相见的那一天吗?她自己也明白,含章宫是待不得了。

    我抬头望着柔兰阁外的一轮新月,月回我无声,我举杯邀月共饮。

    月下,仿佛又听到她轻袅的歌声。

    春花哪堪几霜,秋月谁与共寒光。

    愿君莫为妾身悲,红颜如月有圆缺。

    红颜如月,月如红颜。

    再相见,又是何年?

    天上的那轮新月,弯似银钩。

    我喝下杯中酒,任风将衣袂扯入夜空,乱过眼前……

    静夜思,驱不散。

    风声细碎烛影乱。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清辉,浮光照映水晶帘。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绊,坐看月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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