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重重的灌木中一丛藤蔓茂密地生长着。肥硕的叶下隐隐约约透着一堵石墙。若不细看,这石墙必然不为人所见。
西若轻若小雀般盈盈地落在了藤蔓前。却见他往藤蔓处轻轻一扭,便见石门伴着闷闷的轰隆隆的声音缓缓向一边移去。
眼前便出现了与方才一般的灌木丛林,一条长满杂草的崎岖小路一直往前延伸。
西若轻轻地往前猫着小步,边走边还往四周环顾。
约莫走了片刻的时辰,眼前却不再是杂草灌木,而是一片翠绿的竹林,郁郁葱葱的竹林间,一条石子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往前处。
西若沿着石子路,绕过几棵竹子,眼前的景致便突然一换,却见此刻西若已经来到了一处瀑布下。
轰隆隆,轰隆隆,数十丈的瀑布如巨龙吞天般飞流直下,落入西若前面宽广的深潭中,激起数层水花。似仙境般,四周到处是一片迷迷蒙蒙的水雾。
西若运足全身功力,便轻轻离地,踩着潭中一个浪尖,便已经直直往瀑布的源头飞去。
瀑布之上是一池金莲,碧绿的荷叶闲闲地舒展着,朵朵盛开的金莲点缀其中,透着喜悦般的光芒。
西若上来的并不容易,额间隐隐透着一片细密的汗珠,却仍是稳稳地立在了池中的一座八角亭楼中。
“嘘。。。幸好师傅没发现。”西若长嘘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西若。。。你过来一趟。”突然传来了一个好听的男子的声音。
“是,师傅”西若稍稍偏头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声音是从师傅的书房传出来的。他话才答完,脚下便开始提步,却是往与声音相反的方向飞去。
远处的房屋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篆体书着的“听风轩”三个大字。旁边笔走游蛇般竖着一副对联:闲似无事思谷语,静若有心听风禅。
这便是西若平日里休息的地方,虽然看似很简陋,住着却很是干爽。
匆匆忙忙找了套平日里常穿的衣裳换下,刚刚还是男装打扮的西若,此刻便已另换了一副模样。粉色的衣裳趁着嫩白似雪的脸蛋,一头乌发高高扎起,垂下一条长长的马尾,让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里透着灵气。
清虚殿。西若师傅琉璃子练功打坐的地方。
空阔的大殿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尊神像,一张案几两个一个団蒲,似乎并没有其他东西了。
案几旁边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修长挺拔的背影静静地立着,他双手负背,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白色丝带松松地束着,似若天人般遗世**,清冷悠然,却又冷寂孤傲。
“师傅,您找我?” 西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背,瞪大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
琉璃子慢慢转过身来,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漆黑的眸也显得波澜不惊。
“西若,今日去哪里了呢?师傅教你的武功,你最近学得怎么样了呢?”琉璃子淡淡地问道。
“师傅,西若今日带小白玩去了。师傅,小白好淘气,它不听西若的话,害的西若。。。。”西若嘟着嘴,气鼓鼓地说到。他见着师傅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偷溜下山的事情,胆子便大了许多。
刚还要继续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马上停了嘴。
说话间,藏在袖子见的小白蛇慢悠悠地从西若的袖中透出个脑袋,红色的信子似是挑衅西若般十分调皮地晃了几下。
“害得什么。。。”琉璃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难得地问了一句。
“西若不告诉师傅。。。嘻嘻。”西若像是故意卖关子般说到。
琉璃子的眸子稍纵即逝地划过一抹波澜。
“西若,你现在的功力也算增长了不少。为师现在将一门上乘武功绝学传授与你,这门武功绝学平时只适合修身养气只用,等练至最高境界之时,便能达吸日月之精华,取天地之精气,使身体得以最快的速度。但你切记,此武功绝学只能靠循序渐进练就,若是违背自然,强行发动,虽可尽快吸取天地精华,发挥巨大功力,对自己却也是损伤巨大,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性命全毁。你可记住?”
琉璃子低头仔细打量着西若纯净的眼睛,这双一直是那样纯净透亮的眼睛,此刻听着自己的话,竟然头一次出现呆呆的凝滞。
西若心里不解,师傅这是怎么了?第一次一次性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好奇怪的感觉。
“呵呵。”琉璃子好看的嘴唇微微扯动了下,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说,只是用手轻轻地搭在了西若的发迹上。
师傅今天的举动真的不同寻常。这次西若更加却定了。因为师傅以前除了教授武功也从没有主动和自己有过肢体接触,嘻嘻,当然,自己去主动碰他就是另一回事啦。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西若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就只知道心里很高兴。
西若呆呆地想着。
“你且先下去吧,晚食后你再来清虚殿一趟,为师有事交代你。”琉璃子收回手,又慢慢地负手背后,回复了他惯常的动作和表情。
“是,师傅。”西若收回自己远走的神思,笑嘻嘻地憨憨地回到,说着便朝自己的听风阁走去。
琉璃子并没有回自己的住的明思阁。而是待西若一走便将衣袍整理好,盘膝端坐団蒲上打坐。
西若很少见琉璃子有像常人般吃过五谷杂粮,有时西若便想师傅是不是已经成了天上的仙人了呢?好像只有仙人不吃东西吧?
以前西若还小,便总是师傅弄好了吃的端来给她吃,而师傅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她吃。
那时候西若还小,以为是师傅已经吃过了,便只顾着自己吃去了。
等长大了一点,西若便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自己长大要吃东西,怎么也没见师傅吃呢?于是有一次西若便说:
“师傅,您怎么不吃呢?”
琉璃子望也没望她一眼,只淡淡地开口道:
“师傅已经吃过了。”
再后来,西若长到了七八岁,便想着自己要开始学做饭了,不能一直让师傅还要为自己的饮食操劳着。
于是,有一天晚饭之前趁着师傅还没回来,便自己偷偷跑到灶房,偷偷找柴火生火。可是那火却似和她作对般,任她想尽办法,硬是没将火升起,反而把灶房弄得一片狼藉。结果琉璃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灶房的方向浓烟滚滚,当下他便急匆匆地往灶房飞去。
本以为是灶房失火,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灶房内一身脏兮兮的西若却是拿着一根吹筒在往灶炉里使劲地吹着,可是任她使出多大的劲,火却一直没升起。
琉璃子光洁的额头稍微皱了皱,便开口问道:
“西若,你在干什么呢?”
“师傅,您回来啦!我正在给您做饭吃呢!”
看得出西若很是惊喜,她一抬头,灿烂的笑容便毫不掩饰地绽放了出来。可是她一低头,看到灶里的火到现在还没升起,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垮了下来。
“可是。。。。。。火到现在还没生好的。。。”西若的话里说得有丝委屈和愧疚。
琉璃子听到西若说要做饭给自己吃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错愕。看来那次这小丫头误会了, 怕是以为平时自己也是和她吃一样东西,现在便是想讨好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了。
收起脸上错愕的表情,看着此刻脏兮兮的脸蛋,好久未曾出现过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琉璃子此刻竟然对这小丫头有丝怜悯。
琉璃子也不说话,却径直走到西若身旁,从自己怀中抽出一块手帕便递给西若道:
“把脸擦擦。”
“哦!”西若捧着洁白的手帕有一瞬间的愣神,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又看看手中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手帕,西若有些不惹。她瞟了一眼已经转过身去生火的师傅,便悄悄的将手帕仔细折叠好,很是谨慎地放在自己的怀中。
琉璃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弯着腰低着头吩咐若曦道:
“西若你仔细看着,看清楚了你就会了。”
而他手上却没有停,只见他很麻利地拾起一片枯叶,抽出一支火折子点燃枯叶,再将枯叶放于小小的枯木下方,瞬间光芒大放,火便很好地生了起来。
这样的师傅是西若从没有见过的。虽然知道自己以前的吃食是师傅亲自做的,可师傅在西若心中一直便是那种脱凡超俗,高不可攀的天人形象。可亲眼看见了却又是另一回事。此刻西若只觉得师傅便是跌落凡间的天使,即使是做着这种看起来是粗人才做的事,做起来却是那么地悠然,不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更让人想要亲近。
这一次,琉璃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西若自己平时是不吃五谷杂粮的。等到西若修炼到很深的功力的时候便也不需要了。
西若第一次自己将吃食真正弄得成功了,她兴冲冲地端着自己弄好的饭菜去给师傅品尝,没想到师傅一点也不给面子,一口也没吃便拒绝了。
“师傅,尝下嘛!西若可是做了好几遍才做好的哦!”琉璃子背对着西若,并没有注意到西若手心手背上几个起着的大大的泡。
不管西若怎么央求,琉璃子却始终静坐在団蒲上,也不开口答话。
“师傅,尝尝嘛。”西若撒着娇道。
“尝尝嘛,师傅,西若做得很成功的。”西若笑嘻嘻得说道。
“师傅,您做的饭好好吃哦。。。上次您亲自教我做的饭,西若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哦。。。师傅您真的不尝尝么?”西若讨好地恭维着琉璃子,笑得很是别有用心。
。。。。。。
琉璃子若不是定力好,早就不耐烦这小丫头了。不过不得不说听到西若说上次教她做饭时的事情,不得不说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琉璃子依旧不搭理西若。
直到西若发现捧在手里的饭菜已经凉了,才失望灰心地往自己的听风轩走去。
第二日如此,第三日如此,第四日如此。。。。直到第十日,琉璃子终究使耐不住西若一遍又一遍的央求,才转过身来,却看见西若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长了很多水泡,心里又升起一丝怜悯,便勉强吃了一口。
却没想到,第二天西若又端着做好的饭菜过来了,这次琉璃子却不再尝了,而是开口对西若说到:
“西若,你将饭菜端回去吧,你的心意为师也懂了。只是作为清修之人,这些五谷杂粮自是不能多食,否则是有损修行的。”
西若似被吓住了,说什么也不能损了师傅的修行呀。从此便再也不送饭菜过来给琉璃子了。只是从此在心里也有了小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