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的日子,便像是看猫扑腾着狗的尾巴,还没到火候就发现两者互掐得只剩下空影儿了,不胜无趣的墨亦儒,空自受用着暮春的情怀,从抱坐的炼气状态中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情绪还是很高亢的。
从睁眼的此时开始,他正式跃升为六品圣公,战斗力大幅提升。
但最让他觉得惊奇的,不是白雪凌的昆仑剑在引气的烘焙下,发出了可以射破瀚海群星的亮光,而是关想这小子的身上居然被一种斑纹偏暗的色调所围绕,其间透出一种望而生畏的奇邪气息。
这让墨亦儒生出了一种想要帮助他亲密伙伴的冲动,他走过去想要通过情心缘气,将关想从那怪色斑纹中解救出来,可还没接近白雪凌就尖叫阻止道:“公子,不要,他正在参破之中!”
“参破什么?”墨亦儒略显惊讶道,他明显感受到关想身上的邪气——或者说是斑纹,对于他无所包容的情心缘气有着诡异的反弹,甚至有着诱引过去召唤出鬼魅的感觉。
白雪凌在透露是《非我即魔》这一奇诡功法后,作为回应道:“出乎我的意料,你的这位朋友——我暂时称它为二爷吧,对这种斑纹有相近的源力能做到勉强控制,你知道的,修仙者以修炼气脉为主,化妖者以收集魂数为主,而成魔者以培育念力为主,这意味着,他对这魔功并不像常人那般排斥。”
“你让他成魔?你之前说本源力出现时,必定会有魔头出世抢夺,就是因为他们要强化自身修为?我命令你,你马上给我住手!”墨亦儒一听到关想是要成为传说中的恶魔,神情变得极为严厉。
“可是,并没有太多后患,而成魔在前期的修为增长速度是极快的,便如关二爷所要求的那样……”白雪凌还准备解释,可看到她的公子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震怒,马上就局促不安地跪了下来。
“阿凌,你要记住,你这是让我的兄弟往死路上走,什么叫魔,屠杀生灵,造成乱世大劫,让大楚朝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够了,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让关想回归正途。”墨亦儒余怒未减。
在他的印象中,仙道与魔道无疑是善与恶的两个极端,上一次魔族入侵时,大楚朝几乎失去了近半的人口,这对于民众亿万的千年大朝国而言,杀戮之重,可想而知。
白雪凌低着脸颊,神色重新犹如冰雪覆着,她缓缓靠近关想,想把那一缕怪诞的本源力收回,可她的衣袂宛若被显风飘摆,身上更多的斑纹邪气反被后者吸了进去。
“糟了,收不回来了!”她尝试着用上了身上所有的引气,可全然无效,全被密不透风地挡在了外头,急切之下,她又催动了昆仑剑去刺破,剑影稍沾即走,显然是怕极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心术不正的人才会对念力具有同化感染么?关想虽则喜欢开些小玩笑,可他的本性没到这份上啊。”墨亦儒恨不能自己闯进将关想圈定的斑纹里,只被白雪凌苦苦劝住。
“公子,我前世的修行告诉我,人的内心都具有魔性,并无恶劣之分,如果关二爷的本性为善,魔又何必是魔?”白雪凌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挽回。
墨亦儒眼神犀利地看着他的灵侍,温文儒雅如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
而关想却正到了将念力融化到本心的关键,可这个过程极为繁难,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如冰块溶在水里自然而然地就与这斑纹色的本源力相融,简直格格不入!
想要成魔,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多少以兽族凭借强大的肉身和狂暴的兽气,都不能达到成魔的初始标准,何况关想的修为尚且是上贤者。
念力最终会在他的身上萌芽,归根到底还是有着无巧不成书的暗事在内,却原来,这魔尊的一缕念力本来寄托在白雪凌身上,不死不化,可偏又被非攻贤气给先行削弱,又被后者的气脉逼迫。
加之这念力脱化那魔尊的时间实在太久,就渐渐有了**成魔的秉性,待见到白雪凌有意将它移植到修为更弱的关想身上,巴不得如此,它气息微弱,在圣公身上完全不能占据主动地位,就这样,反而帮助关想度过了成魔的第一个难关。
“啊!”关想发出了痛苦的嘶叫声,魔性都由人心的念头幻化而成,他现在正与这一丝念力在进行碰撞,而墨亦儒只能看着干着急,他来回走动的叹声直把盈虚也给弄得睁眼了。
“怎么了?关想他——”这脸上尚有溶溶笑颜的女子,在抵达八品圣公之境后,反而懵然地望着现场。
“他的意志力还不够强大,一旦被那一缕念力所吞,那就糟了,偏我们两人在旁边也帮不上太多忙,真是急躁。阿凌,你出去看一下,我好像听到洞府外头传来了一些声响,像是有巨禽破空而来一样。”墨亦儒分成两面说着。
盈虚皱着弯弯眉头,尚且不知道念力为何物,而墨亦儒又被外面的响声吸引了去,等他回转过头时,恰发现前者已经如同拨动的心弦,如胶似漆地和关想黏一块去了。
关想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偷偷窥着盈虚,一遍遍从他心中的全部念头中回眸,这偶然的亲近,让他本还不足支撑的意志力,一下子就撑成了胖子,反把那瘦排骨的魔尊念力,一拳给揍得趴下了!
“呼,真是舒服啊,原来突破圣公也没那么难嘛!”他一跃而起,待看到怀里的盈虚,脸上的神色就变成了悔色,怎么他醒着要梦到的亲昵场景,偏要到睡着了才不真切地过来,恼人!
“关想,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想要邪恶的念头?哈,忽然发现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墨亦儒见到他仅有的哥们醒来后,总算放心道。
“才不般配,我……我是有未婚夫的!”盈虚红着脸说道。
若说关想没有邪恶念头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并非墨亦儒代指的魔者该有的杀戮念头,而是他活脱脱于腹内的想法:“我知道,盈丫头是在告诉我,我大可享受着未婚夫的权利,却不必履行出聘礼的的义务,这敢情好。”
硁硁声连起,又有几道的化气从冰女山窜动,但更让人不安的还是,那洞府偏偏自己动摇起来,白雪凌回身的脸色已经变了:
“该死,单峰居然启用了摇山符和动地符,哼,他勉强动用了这两种符印,自身的修为要大打折扣,看他到时候怎么拦下我们!”
所谓摇山符和动地符,顾名思义,就是得道之人将自身的气脉与五行之中的“土”元素相结合,天地存气,而气能够共振万物,这两种符印一起使用,能够在固定区域形成地动山摇的假象。
可就算是假象,对于三品圣公以下的修炼者,那绝对是比真实的还要危险,它能生出一种浅层次的幻象,让人暂时失去对引气的控制,从而在精神层面率先引起地动山摇的错乱感,从而做出自杀式的现实反应。
墨亦儒只觉得有无数的浮影,轻飘飘掠来的两道符印,凭空化成了虚空的石头以及崩塌的林木,他身上的两种气脉何其奇妙,虽然修为尚且不够,但只是恍惚了一阵就回过神来了。
而白雪凌忙着保护盈虚和关想,身上一抹浅白色的引气弥漫荡开,使得这两种符印一时不能侵入,可她每支持一分,自身的气脉就被耗得弱上一分。
“单峰居然借用黑昏鸦把符印施展到这里来,倒也算得上刁钻毒辣了。”盈虚单手成掌,一个碧色的玉镯子莹然生光,这是她未婚夫所送的聘礼,能够定神清气。
唯独关想才刚躲过成魔的心劫,被这幻象一激,又差点跌入光怪陆离的无底深渊中,墨亦儒没奈何,只能同意白雪凌的临时意见,让后者把那座魔尊所留的斑纹色邪气强自逼出来,一体驱入关想体内,借以增强抵抗力。
“如果我们能有只坐骑就好了,可惜那玩意儿实在太金贵了。”他尽管发着牢骚,却临危不乱,贴着壁上的石头,率领众人一起越过了那条危险小道。
若是继续呆在冰女山,意味着这两道符印在两个时辰内持续作用,很难保盈虚和关想不会出什么岔子,这让他们一致决定往外突击,而百丈瀑流前的浮雕上,单峰手头握着一柄重剑,却是翘首以待!
瀑流之外另有一层雾气,形同轻寒的青烟,不胜袅漠地浮飘着,在阳光的作用下,显得越发耀眼,墨亦儒除了璧月门后远远见着,就已经觉得非比寻常。
果然,等到临近,便觉得身上的引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而之前还需要白雪凌驭气保护的关想,稍喘一口气后居然脱离了保护圈,反而视若无物地独挡一面起来。
想来是他身上的魔道念力,对于单峰苦心布置的这层炉香烟,是有奇特帮助而不是像旁人那样处处受制,他居然揽住了盈虚的腰身,姿势回旋之间,就跟随着墨亦儒往另一座浮雕掠去。
墨亦儒的桃花扇比春色更为撩人,一遮一扬,已经加入了对单峰与白雪凌的对剑之中,他的衣袍颇听着风声,冰护腕的攻击力化成绿光,乍然如烟似地对着单峰直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