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淡淡的阳光,墨亦儒会转过头去看李鹤白,这个已成传说的人物凌空站立,便似一尊佛像,令人望着大有高山仰止的意思,后者并无刻意的炫技,很快就落到了绝域塔的中心位置。
“好一句‘往圣绝学何所继,太平万世我为轻’,末句收尾当真是笔力千钧,竟与孟子‘民贵君轻’的儒家精义相互契合,现在又兼通了墨家的气脉,不愧是人如其名!”
李鹤白大为赞叹地说道,手掌拍动,目光更是对着那四句一连抚摩了数遍,便像是一件至宝,舍不得离开一寸,而墨亦儒这时才发现此人的面容并不显得老态龙钟,反而显得极为年轻和俊雅。
楚原心里却大是嫉妒,他心里暗自嘀咕着想道:“我当时便是托了借着楚家的威望,送了绝大一份厚礼前去相送,想要拜入这素有‘侠隐’之称的李鹤白门下,对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推了,这姓墨的竟然初来乍到就被对方给看中了,当真是****运。”
楚令天从建立诸子学苑开始,就不断把楚家的天才弟子给引荐到李鹤白拜师,一连举荐了二十多代,李鹤白碍于情面也只是指教了其中的一两个,并不真的收入门下。
诸子学苑本来并不建在扶风县,而是座落于三重天的绒云之上,择选学员的标准那几乎是百万里选取一个,后面出于各种原因,方才从云端移植在地上。
像墨亦儒所见到的这座学苑,其实只是它冰山一角而已,尤其是像李鹤白这种仙卿级别的人物降临此地,简直比天上掉下金元宝还要稀奇。
“鬼谷郡三空大师门下青紫嫣,特此拜见灵仙大人!”
李鹤白并不就此望向青紫嫣,依旧迷醉在墨亦儒的诗作中。
他连后者的尊师三空大师都不放在眼里,其实也是,三空大师目前的实力才是区区的天灵官,连仙卿等级都还没达到,而灵仙已经进入了仙卿等级四个境界中的第二重,他对于青紫嫣的跪拜又怎会在意。
却原来,灵官等级有四个按修为从低到高的划分,依次是黄灵官、玄灵官、地灵官和天灵官,而仙卿等级则是分为仙人、灵仙、次仙和上仙,这中间的等级划分隔了一层,在实力比较上已是天上地下。
仙卿面上,哪有灵官的立足之地,况且是这些无名学员。
“弟子萧鬼灵,虽则有门有派,但也只能凑个人数来拜见灵仙大人了,还望家师琼瑶殿湘子仙人不会责罚小女子无礼。”萧鬼灵可比不得青紫嫣一字一句,反而颇为轻俏说道。
“项阳殿楚原,还盼灵仙指点!”又是最为恭敬的屈尊礼节。
悟世是黄灵官修为,也是执掌行礼,作为佛门弟子,素来是只跪佛祖,这低头过膝已是极大的礼仪,而其他的一众学员已经跪成一片,可李鹤白一道灵光拂了过来,都是被这仙术弄得不得不站起。
但凡是对诸子学苑的夫子、师尊一流有过了解的人,都是知道李鹤白对于繁文缛节最是痛恨,其眼下的举动正说明了这一点,可他却忽然转向墨亦儒道:
“你见了本仙,为何不行弟子礼节?难道本仙便配不得你参拜?”
墨亦儒确实是全场之中唯一站着平视李鹤白的人,便是经验老到的步青云都在暗示他下跪,可他只一动不动,在听到李鹤白询问之后,方才从容不迫道:
“弟子便是听受了灵仙的指点,方才站着一直未敢下跪,生怕惴惴不安之间辱没了墨门的老祖名声。”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李鹤白闪出了微弱的恼色,他原是最不喜欢有人如此哗众取宠的,可墨亦儒已是惊现了参修气脉的上等天赋,还是要行听一听的。
“灵仙先前说了民贵君轻,便是要让弟子举一反三,进而登堂入室,弟子愚钝,尚且不能领悟到孔子‘天地大同’的高妙境界,只以为是道心之下,万仙生民都应等量齐观,如蒙指点,夕死可矣,又何须跪拜?”
墨亦儒一番话出口后,聪明如萧鬼灵一下子就揣着想道:“这小子是摆明了要听受李鹤白的指点,可看现在样子,他不跪拜,反而比我们跪得腿软的效果都好,竟是堂堂正正的精辟妙论。”
李鹤白长笑道:“不愧是本年度的最佳新学员,不过,要想成为我的弟子,只闯两关可不够,这迷踪盘所能测出的是心性和应变,我很期待你能有纪语妃一样的表现。”
纪语妃,确实是李鹤白所仅收的弟子,却也还只是记名弟子而已,并未正式传授技艺。
墨亦儒谦虚道:“灵仙谬赞,弟子愧不敢当,这迷踪盘变化万千,又以琴棋书画来怡人性情,自认为不能越过三步,还是不要惹人见笑得好。”
李鹤白将手一挥道:“我最不喜欢少年老成的人,算啦,想来是你我没有师徒机缘,但我所说的话不能收回,这样吧,你若是再能在迷踪盘上经受过五十招,将此关的初等要求达成,我倒是可以让你直接进入那什么琴赛。”
他又费了半天方才记起是“琴曲绕梁”的比赛,挠头歪想了半天才记起,又说道:“纪语妃这丫头取什么名字都不告诉本仙,我许你直接跳过预赛,直接进入复赛,嗯,还是到半决赛吧,这样我或许还可以看到你小子的进境。”
白雪凌为墨亦儒大叹可惜,要是她的公子能如愿拜入灵仙门下,那便是平白得到了一重靠山,对后面的修炼是帮助极大的,可李鹤白的性情与旁人大不相同,对方说到这一层也已是给足了好处。
楚原倍觉怒火中烧,耳听得一首纪语妃的琴曲便能让修为长进太多,若墨亦儒如愿通过,那等同是天下多少郡、县、府中脱颖出来,得到那仅有的机会,那可是用钱和人力都巴结不到的!
墨亦儒见到李鹤白如此认真,只能恭敬道:“弟子敢不从命。”
他心里对于是否要成为李鹤白的徒弟,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相反,这个墨门巨子只想以自身的能力一步步成长,还有什么比杏花林还要尊贵的拜师么?
迷踪盘上渐渐显示出了数不清的瀚海星辰,墨亦儒只踏脚站在其中,然后闭上双眼,而盘上随着天象变幻,竟自然而然地变生出一种虚拟的景象。
等到慢慢实体化后,形成了一局尚在厮杀的战局,鼙鼓的敲击声漫天想起,与耳边的万世杀伐连在一起,等到他睁眼去望时,赫然发现他所应对的乃是一个古战场。
墨亦儒以为是要通过行兵布阵来破解这迷局,还正觉得局促不安时候,那对战的双方的呼喊声越来越鲜明:“为了千年不遇的斗醉酒,好男儿们,可以没娘们,哪里能解了豪饮的肝胆,都给我杀!”
他便到了这时方才猜到这一局的谜题,似乎并不仅仅在于运筹帷幄,可能关于斗醉酒也是其中的一种考验,这却不能像往常那样可以分步骤了。
果然,按照溜入耳中的场上提示音,是要他将悬于空中一盏流金液体,从双方争斗的最中间,沿绕着一连上百个岔口和栈道将此酒偷取出来。
场边的楚原,毕竟是经过家族的深层培养的,已是能从争战中看出这是大秦朝建立时,与大燕朝的一场旷古厮杀,这双方所争的斗醉酒,能够让双方的兵将忘记疲乏和生死,数十倍地提升战斗力。
可以说是,无论是哪一方取得这浅浅的一杯酒,谁就能够瞬间赢得战争,而墨亦儒掩藏在重重关卡之后的兵将,正插着大楚朝的旗帜,而大楚朝兵力微弱,只有远程偷取才能在鹬蚌相争后,赢得三国鼎力的大一统。
大燕朝与大秦朝的争斗,在场上的战鼓敲停落定之后,也就是在小半个时辰内就会结束,这相当于说,墨亦儒要迅速制定偷取路线,将斗醉酒从重重关卡中取出,才能真正过关。
青紫嫣暗中得意地想道:“要想破除此局,便是比我当时的对局都还要难上数重,比起楚原之前所应对的棋盘就更不必说了,五十步,那可绝对不简单呀,姓墨的,你就得意到此时吧!”
“不错,这是整个仙界中王朝争斗中,最为巧妙和平衡的一场模拟,当时要不是妖王的突然入侵,使得我们大楚朝的‘茶仙‘陆羽失去了金香叶来诱引这种千年妖酒,大楚朝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偏安一角。”步青云对着白雪凌等人解释说道。
关想脸上翻出了极为困顿的神色,他嚷嚷道:“哎,这就是摆明了不让老大痛快嘛,反正每次打架,只有我逃命,赶来擦屁股的老大哪里还会研究这种东东。”
萧鬼灵恰对着凑近到中间位置的关想道:“那可未必,我当年和他在紫英山脉的时候,你老大就逃得比我还快,小孩子撒谎都不看看对象。”
“这不公平,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和老大有染!”关想还在满肚子愤愤的时候,白雪凌和盈虚都是盯了他一眼,这家伙一遇到美女就会忘了立场和眼下该焦虑的事儿。
墨亦儒对于这种斗醉酒的偷取,完全是无能为力的,他对兵法的涉猎并不算多,他便是连认出这显示的斗战三方都还朦朦胧胧的,一连过去了好一阵,还是不敢启动一步。
这路线和关卡间满是陷阱,不懂得明兵暗哨的他,已经准备了要在最后时刻挪动三步来凑数,可是,最为意外的情况出现了,他从杜空空那里摘取过来的琥珀色葫芦,居然逆转天地地产生了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