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亏你还有些胆量,或许还长了点能耐,但也就到此为止吧!”萧远山冷哼一声,口中渐渐有青雾浮动,倒是吐出了一张暗黄色的纸符,黄符上隐然用丹砂画有道家才有的玄门鬼印。
“是吗?看来追杀我的人还不少,这说明我的命越发娇贵了。”墨亦儒有意要将两人引开,身形轻微扬动,脚尖已是沾在了琉璃色的江面。
水面上波光漾动,与鬼谷郡的田野、屋瓦,构筑成了难得的静谧景致,他其实知道萧远山是个棘手角色,对方一开场就动用了绝招,却从容地在浅水上踏着舞步。
人与水光相映成趣,又一派连天共长,墨门巨子的风度一览无余。
金远见到墨亦儒如此悠闲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道:“大爷我绕着紫英山脉追了一个多月,连你踪影都没逮到,好在天从人愿,鬼谷郡的这次郡斗会,乖乖地将你小子给钓了出来。还水上飘,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他话虽如此,却颇为忌惮,等到萧远山将黄符发动出来,他才仗着原先那串念珠,野岸的上空包抄过去,一边喃喃念着一点禅语,一边还提防着未曾出现的白雪凌。
萧远山的黄符所化出的是一个土系法术,名为“土生土长”,在气修的引导下,能借着脚踩着的泥土,变生出突然让人下坠的裂道以及陷阱,最主要的是,还是它能形成土形人。
一裂成二,二裂成四,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会足够多。
抽身到江面的墨亦儒,无形之中缓解了萧远山的符印,可就在顷刻,浅滩的泥石像是随着河床在渐渐抬高,连续的嘣嘣声,水底炸开了一片,汹涌而澎湃。
“雷声大雨点小么?”
耳听着都是些不能伤人的闷响,墨亦儒大为奇怪地在水面划开寸许,桃花扇先行挡住了金远念珠上的一缕大乘弘气,他想要一跃而起反攻,脚底却是绞在了越渐混沌的泥水中。
他的身法因此大打折扣,弯拐之间并不能驭气自如,最明显的优势瞬间变成了羁绊。
“这下你该知道老夫的厉害了,轻鹤宗不怕敌人实力强,就怕对方的身法超过,这黄符看似是寻常土系,你一定没想到它还能与水化在一起吧!”
自认是势在必得的萧远山,在空中垂站成磐石不动的身形,并拢的双指将全身的化气捻长成丝线,符中的仅存法力由此被短距离掌控,水系与土系简单融合,形成了连斩不灭的尖锐水柱,墨亦儒顿时变得狼狈异常。
辰羽箭作为反攻战的主兵刃,气箭反射开去,犹如萧飒的万千秋雨,活脱脱地与水柱撞成一片,这些水柱就像流浪的孤儿,无所倚靠时刻,瞬间坍塌成散沙一片。
岸上的许淡尘正为墨亦儒心里暗暗高兴时,萧远山的手掌再一拨,如狂潮回落的江水又反掀起来,与洒在阳光中的水珠、水气,又重现连成一个柔蓝的丝网。
“横杀,三百步!”他暴喝一声,支撑水柱起作用的化气,与金远的念珠遥相呼应,此时的大招不再是像刚才那样群攻式的,而是单一的用化气将大乘弘气最大化。
墨亦儒倍感压力,所幸他有非攻贤气可以聚用,气桩顺势连成一片,气桩所能覆盖的面积,远不如那道困杀的丝网,可已经能把他自己的身子骨全给裹住。
“右翼挪三寸,竖死!”
萧远山满脸的威势如山,他将黄符中仅剩的暗招也给用了出来,那就是水系与土系的真正冲击,水网已在空中罩住,那被法力作用的江底泥石,便要像预定中那样凝成快剑。
碎石可以聚拢成剑身,草木更是在旁佩成剑柄,被符印之力细细筛选过的纯色土,自然成了杀敌致胜的尖头和双面弧。
水网本来不足以真的困住墨亦儒,可有了大乘弘气的掠阵,他就是有力也试不出来了。情心缘气在所有气脉中,它的单体对抗力是比较微弱的,与大乘弘气正面交锋自然是要出于下风。
用一柄锋利的剑,去杀被困住的人,天下间没有比这样更稳的胜局了,金远洋洋得意道:“就算你飞速进阶到准修士,没有像样的符术来提升法力,身法再妙有用吗?哈,受死吧!”
萧远山阴沉的脸上,多出了淡淡的笑意,他冲着金远微微点头,发动最后剑与网的绞杀之前,反而是对着浮飞半空的青雾,一嗅再嗅,他的这一反常行为充满了诡异。
“我身上的两种气脉,分成两路去防守已是很难奏效了,对方拥有符术,而通常,符术中的法力,要么能短时间内提升气修的威力,要么就是可以结合其他分系(如土、水、火等)横向压制,没想到我乍一交手,就碰到了两者兼具的,该死!”
墨亦儒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萧远山的忙嗅着青雾的举动,给他有了暂时的喘息时机,生死时刻已经容不得他去犹豫,如果能将情心缘气和非攻贤气这两种气脉融合,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融合气脉很容易出现的情况,便是多种气脉在内消耗后,新产生的第三种气脉不但不会增强,还会很大程度削弱,而自身的气脉,再经受这种打击后,威力还会更加减少。
“希望情心缘气真的能够包容天地间的任何气脉吧!”
他右手护在胸前,心门上的情心缘气顺着脉络,一如当时在绝域塔上的朝宗管,源源不断地聚集,辰羽箭反向收转,箭中的微弱气孔很快关闭,非攻贤气形同热浪呼啸而至,又凝在左手手掌心。
右手盘成龙爪,左手蜷成虎拳,龙虎交会,一霎的风云,都从墨亦儒衣袖上冉冉飞起,就像是随时都能蒸腾出一座仙山,不断膨胀的波韵,被焦雷焚化的气味,一时明灭不定!
萧远山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嗅青雾是运行这种符术的特殊需要,就像这道黄符非要藏在口腔中养着,是同样道理的,而通常,这个萧鬼灵的叔父,最离不开的是一定要在预定时间内去嚼兰陵草。
那青雾,主要还是从兰陵草的茎叶中提取出来的。
剑与网再有数寸就要对接,一寸一寸地赶着投胎!
剑过人死,便像是秋鸿死于猎人的羽箭,都是默然无语的。
而墨亦儒此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气脉融合产生的风云之中,衣袂翩然飘飞,面容冷峻得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剑,只在突然之间,天色与水波,重新映染成了蔚蓝色。
在场围观的人大觉诧异,睫毛和眼眸间的距离,似乎还禁不起一个轻眨,原本还招招杀人的土剑和水网,仿佛是被一面横空出世的伞面,给退射得连影子都没了!
水在江面,泥自江底,两者各不相干,可是萧远山和金远却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前者就像是后羿射向太阳的神箭,被狠狠地踢到了九天云霄中去,他口中发出的撕心裂肺的痛叫声,稍有个开头就没了下文,等隔了一阵才又听得见了。
后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金远扁形的嘴脸,已经栽到了江底的泥石之中,水浪奔涌成了极壮观的花色,过来许久才浮上来,脸面朝下,半天都没有仰起的意思。
却原来,墨亦儒侥幸将两种气脉融合成功了,他在反击的那一刻,用桃花扇稍微护住全身之后,更顺理成章地将新气脉围成的伞翼,陡然张了开来,萧远山和金远自然是挡不住而且来不及抵挡的。
若不是这位墨门巨子顾念到萧鬼灵,对这两人有所留手,他们恐怕是尸骨都无存了,又听啪的一声,萧远山总算从天空掉下来了,此人重重地在水面留下了一个大坑。
“哇,真不愧是我们的巨子,连挫五大强敌,痛快!”
“谁说不是,就这些虾兵蟹将,也想阻止我们参加郡斗会,简直做梦,倒时别把其他郡的代表给揍趴才行,还想先拆我们墨城郡!”
“是啊,这些人太嚣张了,阴阳郡代表还给送了一块‘滚回老家’的牌匾,把我给气得……巨子真是威武啊!”
刘大年等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围拥在墨亦儒身旁问长问短,又是兴高采烈地拍着胸脯,又是低头恨不能跪拜下去,倒是许淡尘在拱手表示庆贺后很快请愿道:
“墨门同道连死数人,这下正可一并报仇,属下的命也是巨子一并救的,还请巨子恩准。”
墨亦儒看似风光无限地胜出,而实际上,已经是受了说重不重的内伤,两种气脉产生的能量反噬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一方面,是新产生的气脉,其起始威力就超越了圣公等级所能承受的。
他在修炼情心缘气时的慧根,是一体元根中的微元根,刚好够到,而现在要想真正突破到修士等级,小元根是一定要达到的,否则,他越是超实力地发挥,身体上的损耗就越大。
其实,要不是墨亦儒在火洞中,经过了体骨的锻化和重新凝聚,他现在早就已经身死了,这次劫后余生后,他也意识到,是时候去接受“冲天谱”上的任务了。
否则,即便修行得再勤快,若是功德量不够,进而导致慧根太低,综合实力说不定还有退无进,人要成仙,气脉修炼与行善助人,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
“淡尘,这些人就交给你和墨胜来处理吧,我有事需要先走一步了。”墨亦儒匆匆往天空的某处飞飘过去,刚才在运功疗伤时候,他居然感受到了吴良的气修,稍纵即逝的一瞬。
无论如何,找到此人,虽不一定能找到白雪凌与柳忆娘的下落,但总比没有线索要好,而再不去追,恐怕连这仅有的线索都要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