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拨转,一切都回到墨亦儒刚刚施救的那一刻。
“这家伙到底本身是君子呢?还是装得如假包换呢?”萧鬼灵永远是场下最善于浮想的那一个,若没心念万千调侃着,人生该是多么无趣。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墨亦儒并不是真的展现了君子之风,文笛的落位之处,恰是炉鼎中火气最为蒸腾的地方,而被回救的文笛惊险未定,自是没有来得及留意脚下。
炙热的火气狂喷了出来,她衣裳上的扣子被一冲,粒粒如珠玉般一起掉到了地下,紧跟着,六色的炉鼎又同时响成一片,其余五个炉鼎的火力又连成一线,从文笛身前的那个涌了出来,她本身有化气护体,还不足被伤得太重,可其衣服自然就被掠夺了去。
原来为了保证这座阁楼被鬼雾包围的阴诡性,在炉鼎中的火力达到最猛时刻,就会这样突如其来地爆出大批量的热气,让人暗中生出惊悸之态——三空大师要借此体现鬼谷郡的神秘莫测!
便是墨亦儒也未曾料到的文笛会是这般立足炉鼎,他所施加的力度本来是想让后者躲避不及地撞在炉鼎上,如果足够完美,最好是她的额头稍稍撞破皮,对方的容貌会因此而损毁一分。
显然,文笛此番可供三十二郡郡代表瞻仰的圣女形象,如果略损文笛的容颜后再强行击败,能达到十倍的报复效果,那现在这一幕比他原来的算计何止是强了百倍?
墨亦儒很快转过身,他并不是小人,何况之前因无奈而不得不对杜空空行使那样的招式,已经让他后悔莫及,对于这误打误撞的结果,刚要道歉——但这不是摆明了不打自招么?一时无语。
回廊上的那些郡代表却不一样了,连同方田和钟城在内,如狼似虎的目光全都盯着文笛,那些遮挡在前的热气自是成了咒骂的对象。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郡斗会结束后,沿路讨论着三空大师的弟子,是如何小腹平坦,与锁骨相连的肌肤又是白如雪,更妙的是文笛的身材比起其并不算美丽的容颜是惊艳太多了。
三空大师面色顿变,他飞快地将身上的一件衣服接下,以一股快迅的化气送到文笛跟前,而更为暴怒的凌厉招式,一下子就对准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墨亦儒。
曹修不由觉得好笑,三空大师虽和他没有什么大仇,不过,此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以墨亦儒的真实战斗力,还不足以做到如此巧妙的算计,谁能想到六个炉鼎中间到底何时会爆发热气?
于是,他的身影紧跟着飘出,已是连拆带挡地与三空大师搅斗到了一起。
“曹修,你再拦着老夫,信不信老夫立马就让你殒身此地!!”三空大师掌中的化气并不与曹修纠缠,招招式式都是骤起杀心地冲着墨亦儒去的。
“三空,输就是输,一切本就是无意,你还讲不讲理了?”曹修也是动了真格,他此前的算盘并未改变,自是要一路维护墨亦儒到底了。
场中的墨亦儒却已是被三空大师的攻势,逼得一连退避到了郡斗台的一侧,而文笛此时早已泣不成声地裹着衣服飞快地出了舞台,向着一个厢房直钻了进去。
三空大师自知武功略逊于曹修,就算是再争战下去也是很难挽回什么,只能恨恨地回身,其实,在他的眼中,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文笛此后再将那双系功法施展出来,墨亦儒还是必输不可。
“都怪我,就不应该让文笛与这姓墨的纠缠那么久的,这姓墨的崛起速度如此之快,我不过是想要将他身上的至宝逼出来,没想到反而失策如此。”他暗暗自恨着。
太一道人是此中最为兴奋的,他此行来到鬼谷郡就一直是想拉拢三空大师,眼下见到对方的爱徒被羞辱,自己却恰可借着机会给这老头报仇,想来后者并不会毫不领情的。
当下,他却驾驭着一口快剑到了台侧,高贵冷艳中又透露出一丝义正词严的脸色道:“像你这等浪登徒子,现在也该由贫道来收拾你了,第二战我却看你耍什么阴招!”
墨亦儒才气喘刚定,见到太一道人趋近,身形往后一掠,回声道:“比起你在青玉观的所作所为,我却是行得堂堂正正,你不继续躲在冰女山却跑来此地,倒是居心何为!”
太一道人一愣,何以此人竟对自己的来历如此清楚,他在青玉观中见到的墨亦儒还是那个矮瘦的少年,自然不能把眼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何况墨亦儒身边并无白雪凌。
“所幸这老道去了一趟孤云峰,修为增长还不是特别大,但他比起文笛可算是强多了,是正宗的初等修士,所修炼的还是气脉,尽管并不是最纯正的太虚妙气。”
游走在一座炉鼎的边侧,墨亦儒心里头却在不断地比较两者的强弱:“论实力,我对此战毫无胜算,很可惜,他预定与我对战的时间太早了点,这给了我击败他的可能。”
而这时,三空大师看着满场窃笑着议论的各郡代表,以及数次破坏他大计的曹修,墨亦儒可交由太一道人打发,可若是这些人将此日的事情传播出去,那爱徒文笛的名誉可就全毁了。
他望着白雾蒸腾的阁楼,刻意布置的炉鼎所冒出的仿佛不是热气,而是从他心肺以翻涌的姿态一寸寸上升的怒气,但这位这鬼谷郡近乎只手遮天的男子,并不将腹稿里的谋划表现出来。
悟世大师所建议他的备用方案,在三空大师的脑中渐渐形成了有迹可循的纹络,场上所刮过的已带了克制、但仍显得聒噪的靡靡之音,让他发出了本能的厌恶。
“又来这一招,我真是太看得起他了才把酒葫芦给他!”杜空空颇有点心神不宁地看着墨亦儒,只在瞬间,她又恢复到了比以往更具杀慑力的自己,本已松垂的手又握住了离恨钩。
“大家说哪有人连斗两场的,且先休息一会儿再斗。”许淡尘和萧鬼灵几乎异口同声道。
在前者一刹的眸色里,直追着她舞步翩连的裙风,那莞尔的轻笑,使得她的兴致还像跳珠入窗的白雨,偶尔会有古灵精怪的玩性,没错,萧鬼灵溜到了墨亦儒身前。
钟城和方田本还在为文笛的事吵嚷成片,可突然见到俏丽而富有雅致的萧鬼灵,竟然从进入荒野墓开始,就一直绕转在几乎即将身死的墨亦儒,他实在不愿意去相信,一个人连死的姿势都如此杀伤力。
“我赌墨亦儒赢,三千两!”向归似乎是觉察到自己被人群所忽视了,举起手中的一叠银票举重若轻道,他的生意头脑绝对是天生的。
“就这小子会赢?我押五千两赌他会输,对了,我赢了你赔得起么?”钟城将注意力锁定到了向归身上,一个发丝乱舞、腆着小肚囊的年轻人。
“无论你们赌多大的彩头,我都能将它吃下,就怕你们输不起!”向归冷冷反击道,而萧鬼灵很快就提供了火力支援。
她和向归所在的世家,对于费这么点银子去给自身打广告,亏得还是物有所值的,何况,墨亦儒回身的淡笑给了人一种分外温暖的信任。
“年轻人好大口气,老夫倒也很想押注!”曹修忍不住出声道。
“没有什么不敢的,无非多多益善,不过嘛,这次押注只针对于三十二郡之内的人,而前辈想来对我们的这点小钱还看不上呢!”萧鬼灵机警地笑了笑,仍是落落大方的样子。
“我赢了,你们分我几成?”太一道人见到有利可图,对着各郡代表一时说道。
“三成……”有人嘀咕着,又忽觉不划算。
“两成……对,一成!”已是有人给出了定价。
一时之间聚赌的人纷纷押注,银票并不是最多,反而是一些晶核、药物等替代物,不过谁让向归家族是扶风选最大的当铺商呢。
许淡尘很快理出头绪,但还没发问就已被向归公然宣示的喝声给止住,这家伙很快就给刘大年等人安排了任务,那就是清点几乎清一色押太一道人赢的财物,并地道而大方地给墨门划出了分成:
“作为中间商,向氏当铺本来包赔一切有价之物,不过嘛,晶核和银票可以省了定价的需要,所以除了这两类之外一概不收。如果墨公子能赢下对战,我愿意将五成拨分给他和墨门,剩下的,我三成,萧姑娘独占两成!”
墨胜等人用了一刻钟,方才联合许淡尘、刘大年等四人将财物理清,在按照三十二郡的名单一一罗列后,通过纸折子递给了萧鬼灵,她清丽得宛若莲花盛开,用婉扬的语调透散全场道:
“三十二郡中,除了我所代表的纵横郡,以及向归代表的阴阳郡,还有墨城郡,其他二十九郡全是押太一道人赢的,话说起来,这还是我们萧氏钱柜第一次和向氏当铺合作。
嗯,这一方的押注的现结银票为十九万三千五百两,尤以钟城和方田两位占据过半;晶核方面,三空大师押注三颗二星魔兽晶核,十颗一星魔兽晶核,其他人押的不过其零头,合计值八十九万两。”
墨亦儒与太一道人各望了一眼,无论是谁,面对这么多的财物,就算不是为了本来目的,也定当全力以赴,而前者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并未将好容易方才酌定的计划,透露给萧鬼灵和向归,这两家伙的身家到底是有多雄厚,方才对他有这样盲目的信任?杜空空和曹修只是坐看着形近疯狂的一切。
墨城郡的重建太需要这笔钱财了,墨亦儒对着太一道人的必胜心,又多了一分,以弱胜强,怎么赢?笑而不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