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团兀自在延续，落在这两道目光里，是一道道掠过眼眸的虚影。
只是，谁也不会知道，那一道道在寻常人看来几乎无迹可寻的虚影，落在那双眸子里，却不会有半点细节遗漏，哪怕是陈北雁脸上的任何一丁点细微的变化。
眸子的主人是一名女子，昏黄的路灯灯光无法照亮车厢内的情形，所以谁也看不清这女子的面容，但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之中，依旧难掩女子清冷寂静的气质。
她的人坐在这里，又像是远在千里之外。
这双眸子的旁边，还有另外一名少女的身影，她追随这双眸子的痕迹，同样在关注道路上的战团。
看到四个道士第七次被陈北雁一招击退的时候，少女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说：“这四个人枉称终南峰四杰，久攻不下已经丢脸至极，居然还接二连三的被人打退。我倒想知道终南峰上的老家伙们脸面往哪里搁。”
她只字不提和四个道士对战的陈北雁，语气之中却难掩对陈北雁的欣赏。
贬低别人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却足够体现她对另外一人的褒扬。
靠窗坐着的女子却是微微皱眉：“打败四个废物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尤其这么久还没有彻底打败。”
少女帮陈北雁开脱说：“世子的师父们终究能力有限，这个倒与世子的能力无关吧。”
女子沉默半晌，终于轻轻点头：“那七个老家伙的确能力有限……”
少女偷眼看着女子的侧脸，抿嘴轻笑。
山谷里七个老家伙的身份，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天大的秘密，盖因他们每个人的身份亮出来，都将是历史与真实的一次激烈碰撞，即便是神经强大如陈北雁，知道养育他长大的鲁老头居然是鲁班的时候，也激荡不已。
然则对于一些人而言，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秘密并不多，比如那七个老家伙的身份。
他们的身份，女子知道，少女自然也知道。
少女随口贬低那七个老家伙，存的念想无非是想哄女子开心，却不想女子最终得出了跟她一般无二的评价。
“护短，就是妈妈的心呀……”
少女望着远处的陈北雁微笑，心头有着别样的温馨：“哥哥知道妈妈今天这话，不知道该有多么开心呢……”
………………
………………
陈北雁并不曾注意这辆加长劳斯莱斯的存在，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心思能分出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和四个道士的纠战并不轻松，明面上其次将这四个道士齐刷刷的击退，貌似占据先机，实则其中的苦处只有陈北雁自己才知道。
看穿了四个道士的手法其实就是剑法，让陈北雁对他们的实力有了一个更高的认识，所以陈北雁越发谨慎，然而随后的战斗却让陈北雁意识到，自己单单有谨慎还是不够。
他对四个道士的认识在转变，四个道士对他的态度同样在转变。
第一次被陈北雁一招击退之后，四个道士很默契的再度将陈北雁围起来之后，手中的腰带抖动之间，某种剑法的威势渐渐施展开来。
这种剑法，乃是门内较为强大的联战剑法，除了不曾构成真正的阵法之外，相互之间互通有无互补所短的组合，却与阵法并无太大区别。
这让四个道士的攻击力从混战的格局陡然提升到近乎进退如一的境地，自然也给了陈北雁足够大的压力。
有压力，就不会缺乏反击力，只是陈北雁先后更换了七种方法之后，依然很难轻易突破四个道士的防线。
七种方法，七次将四个道士的合击打散，却不曾真正将四个道士打倒。
每一次的倒退之后，四个道士总能在第一时间重结包围圈。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因为这样的局面完全可以和消耗战挂钩，五个人的混战，在不能顷刻间分出胜负的情况下，消耗的不单单是各自脑海之中掌握的知识，同样还有体力。
尽管，陈北雁自认自己的体力或许会比寻常人强大那么一点点，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而对方有四个人。
四个人同时出击，消耗一个人的体力，如果一路持续下去，胜负基本上没有悬念。
“这四个家伙究竟是哪里来的？”
局面有些棘手，陈北雁懂得，继续拖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
目光渐渐锁定最初被他打伤的那名道士，陈北雁手中的腰带不自觉的渐渐避开那名道士的险要部位，渐渐撤销，对那名道士的直接威胁。
这让那名道士的攻击威胁渐渐强大起来，成为四个道士之中对陈北雁威胁最大的那一个。
至少有三次，那道士手中的腰带几乎是擦着陈北雁的眉梢掠过，陈北雁稍稍一个不慎，就极有可能被那道士打破头。
这是让那道士也会感觉到欣喜的局面。
毕竟，哪怕是他多少年的修身养性告诉他，不以一时之失而气馁，不以一时之得而骄傲，但第一个被陈北雁打伤终究是让人很沮丧的事情。
因为前期有沮丧，所以现在自然有得意。
因为有得意，所以越发骄傲。
骄傲到他注意到陈北雁的一根左腿似乎出现了问题，连续三次呈现出崴脚的姿态，而他偏偏就在陈北雁的左侧的时候，他的身形非常突兀的一动，他的脚向着陈北雁的方向迈出去，手中的腰带同样振奋，挥动之间，竟是隐隐带出兴奋之意。
他兴奋，兴奋到忘乎所以，所以他自然看不到陈北雁眼角的轻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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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就是废物！”
劳斯莱斯之中，少女看着这个道士的举动，毫不掩饰的轻轻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旁观者清的缘故，至少她看得很清楚，陈北雁的左脚其实根本没有崴，至于陈北雁对这道士的容让，更加带着故意的标签。
当然，陈北雁的这种故意很谨慎，是一步步徐徐图之。
“不要拿你的标准的去看别人，你只有一个。不过……”
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北雁那边的动向，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废物终究只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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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的腰带挥舞出去，是并不如何强大的拍字诀。
这一拍，按照道士的预想，应该会拍在陈北雁的左侧脑袋上。
以劲气灌充，使腰带如剑，消耗掉了道士的部分精力，最终极有可能使得这一拍并不会像真的剑叶一般强大，但是道士有信心这一拍之下，陈北雁会当场昏迷。
尽管不能独揽杀掉陈北雁的功劳，然而如果能一招将陈北雁打昏，却也足够弥补刚才那口血带给他的屈辱。
是的，那是屈辱，那是他身为终南峰四杰最大的屈辱。
想想吧，他终究是修行者，而对手不过是一个混迹江湖的年轻人，从正常的理解中说，哪怕这年轻人再强，也不可能是修行者的对手。
偏生，就是这个年轻人上来一招就把他打伤。
这不是屈辱，又是什么？
他很难想象，今天的这个局面一旦传回终南峰之后，会对自己的声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圣女峰的苏师妹肯定会瞧不起我的，哪怕是她再喜欢我，长老院那边也不能允许她成为我这个屈辱者的道侣……”
曾经的黯淡心绪在此时终于拨云见日，道士的嘴角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是了，哪怕只是将陈北雁打昏，也已经足够朝着他的脸上的贴金。
至于陈北雁昏迷之后，是哪位师兄将剑叶刺入陈北雁的胸膛，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对于一个昏迷的人而言，谁去补上致命的一剑又有什么关系？
瞬间的心绪起伏，让这个小道士有点小小的飘飘然。
以至于他听到有人喊道：“小心！”的时候，他还有一点小小的茫然。
小心什么？
难道现在不是已经到了战斗结束的时候？难道不是已经到了大局已定的时候？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发出警告的方向瞟了一眼，才发现警告他的居然是终南峰四杰之中另外的一位。
讨厌不讨厌呢，这个时候哪能容得分神？这是故意捣乱的节奏？
这道士自认为已经洞察了那位师兄的真实目的，所以很快的扭转回头。
他的腰带，在空中掠过，他的心坚定，只待大功告成的那一刹那，再看捣乱的师兄又是什么脸色？
然而，在他扭转回头的刹那，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腰带拍在陈北雁左侧脑袋上的景象，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拳头。
砰的一声，道士的眼前金星闪烁，还不曾明白怎么回事，又是一只拳头补上来，砰地一声，砸塌了他的鼻梁。
腥热的血液从他的鼻腔之中飙出去，他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第三拳砸在他的脸上，将他彻底打晕之前，他隐约看到一张脸，飘在他的眼前，冷笑一声，问了一句：“爽不爽？去一边歇着吧……”
道士无助的瘫软下去，脑袋里留下的最后影像，却是陈北雁嘴角上的一抹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