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夜晚之后,这座城市的暴乱并没有如军方预想中的那样平息下来,盘旋在南区上空的直升机可以清楚地看到,很多商厦都在烈火中燃烧,街上到处都是东抢西掠的贫民。如果一开始贫民们只是单纯地为了抢到一桶水或是一块面包,那现在,在很多贫民看来,这无疑是次摆脱贫困的绝好机会。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暴乱行列。
以贫民居多的南区已经无法再满足他们的掠夺需求,一波接一波的反动力量试图冲破军方的封锁线进入更繁华的街区、甚至是进入军统区进行掠夺。
而军方的武装反击,很快令冲在最前列的煽动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这几枪并没有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贫民中突然有人高喊:“军方把控着全城资源,现在连一口水都不给我们喝,回头也是死!大家别退,只有打死这些士兵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公平,杀出一条血路,共享资源!”刹那间,一大波无视死亡的贫民再次向军方拉开的警界线发起冲袭,把士兵们逼得步步后退。
原本镇定的少尉已经慌张起来,匆匆向上级请示:“局面即将失控,是否可以全面采取武力镇压?请求指示!”
“司令有令!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滥杀无辜,死扛!”
上级的回复斩钉截铁。
差不多过了两三分钟,一架直升机从上空飞过,投下几枚催泪弹。
军方高层在信控指挥中心监视着一切。
看到半城暴乱半城烟,李大司令忧伤地感慨着:“这么多年,世界各族军团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但从来没有谁敢冒然动我们半根手指头,万万想不到,今天我们会被自己人打败,这让我感到很可耻!也很可悲!”
“他们哪知道,其实您也一天没喝水。”何参军敬佩地望着司令,司令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今天一天连烟都没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几十年的年龄。何参军劝道:“司令,您还是先喝点水吧,司令部自用的储备水还有点,您不用担心大家没得喝。”
“我现在哪还有脸喝水啊……”李大司令背负双手,双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暴乱的屏幕,沙哑着声音:“传令下去,将司令部所剩的储备水送到基层给士兵们喝吧,如果他们倒了,谁来守护我们华人区。”
“是,我这就去安排。”何参军道。
当天晚上,军部信控指挥中心的所有军官都没有合眼,忍着干渴难耐的情绪往死里熬。大伙最怕的就是信息台的传呼声,最渴望的也是信息台的传呼声,传呼声一响,所有人的神经都会在瞬间绷紧,在短短一两秒钟内分析这次传呼到底是报告水塔已经修好,还是报告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又发生了新的灾难。
结果最后听到的总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请示报告。
一直折腾到晚上三点多,这座城市依旧没有睡眠,该掠夺的继续掠夺,该盯守的继续盯守,该搜捕的继续搜捕,这就像是一场角逐,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木兰别墅。
马铃儿也一样无心入睡,自从李重岩带来坏消息之后,她还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精神状态萎靡到了极点。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前,正焦虑地想着三木会不会突然回来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不久之后,面对死亡,马铃儿将会后悔现在所做的一切。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她连鞋子也来不及穿,飞快地跑过去开门,然后没看到半个人影。地板上滴着一滩青色的不明液体,但她心里只容得下三木,视线也只为寻找三木,除了三木之外什么都没兴趣去关注,她朝门外喊:“木头,是不是你回来了?快出来。”周围没有半点响声。
她失望地关上门,转身后吓了一大跳。
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人终于看清这世界不只有三木一个人。沙发前站着一个青面怪胎,背后的左翅有一个很大的伤洞,心脏位置有烧焦的痕迹,伤口不断有青色液体冒出来,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表情十分痛苦。
“妈妈,别怕,是我。”在马铃儿惊愣的瞬间,青面怪胎突然发出可怜的声音,央求道:“我没有杀死父亲,是他们冤枉我的,求你让我在这留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走,绝不连累你。”
“……!你就是天蛾人?”第一次面对面,马铃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居然会丑到这种境界,但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多余。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追问道:“三木现在在哪里?”
“他被一个神秘女人带走了。”天蛾人捂胸跑进洗浴间,回道:“我需要十分钟恢复致命的伤口,等我伤好后我带你去找他。一会,如果军方追到这里,你先帮我挡一阵,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
马铃儿木纳地望着天蛾人进去,茫然不知所措。
大概过了几分钟,三架静音武装直升机出现在外面,将强光射向别墅,将别墅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马铃儿匆匆走到窗口,用手遮挡刺眼的光线,大声喊道:“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老公是三木。”
直升机上一士兵用扩音器喊话:“嫂子,我们正在追捕天蛾人,追到这里突然失去了目标,你有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喇叭音将睡梦中的瑶瑶吵醒。
瑶瑶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里走了出来,呓语道:“铃儿,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事,瑶瑶,你回去睡吧。”马铃儿转头又朝直升机回道:“天蛾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没看到他。”
“那打扰了,嫂子你好好休息。”
直升机关闭了强光,转眼便消失在马铃儿的视线中。马铃儿捂着急剧起伏的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头看到瑶瑶正蹲在地板上,用手指去沾地上那一团青色液体,她又吓了一跳。
“瑶瑶,这是什么东西?”马铃儿故作惊讶地问。
“你不知道吗?”瑶瑶站了起来,伸着一根沾有青色液体的手指,疑惑地问马铃儿:“铃儿,天蛾人是不是来过这?你为什么要瞒着军方,他杀死了三木,现在又搞得满城风雨,你怎么可以包庇他?就因为他是你的儿子?”
“我……”
马铃儿欲言又止,正寻思着该怎么跟瑶瑶解释,突然噗嗤一声,一只青色的大手从瑶瑶的后背插穿到前胸。直到后来,马铃儿面对死亡,仍忘不掉瑶瑶临死这一刻的表情,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只有疑惑和不解,她应该还想问为这是什么,但鲜血从她的嘴里溢出来,堵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悲愤,令马铃儿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是人类,低等生物!”
天蛾人随手一挥,瑶瑶被甩飞出去,把大厅中的玻璃茶几砸得粉碎。
瑶瑶就这样死了,血淋淋地死在马铃儿面前,马铃儿捂住自己的嘴,哭不出声来。她突然冲进厨房摸了一把菜刀,砍到天蛾人面前的时候,天蛾人突然消失不见,这一刀扑空,也令她一时收势不住,踉踉跄跄地栽出几步。
等她稳住身子的时候,天蛾人一巴掌将她打飞。
刀也跟着摔飞。
“我真不明白,我父亲那么聪明,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幼稚的女人!”天蛾人上前捏着马铃儿的脖子,将她高高的举在半空中,恨道:“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还没破壳的时候你就说我是个恶心的怪物!你不仅嫌弃我,还捡了一块石头给我父亲,叫他把蛋砸破!像你这种女人,没资格做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