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道——
这大门有些简单,只是石质的双开门,不高不大,也没什么装饰,就是简简单单的两扇灰暗石门静静地敞开。其两侧分立两位侍从,应对着那些往来内外的客人。
“凌统道?”跨门而入前际,埃雷瞥了一眼门梁上的铭刻,这三个字想来是这座府邸的名称,只是这名字十分奇怪。
不过,埃雷想不透其中含义,也就不再多想了,速速进去了。
走在府邸之内,埃雷心中的怪异又是添了几分。
作为第二阶的政治核心,好比阿伯克龙比家族的“军岳府”,东都军政府邸,内里外间都装扮得气势恢宏,草木花卉也是点缀其间,整座府邸威武也不失情调。
只是这“凌统道”,说来也是一国宰相于西都“奥利”的政务府,这“道”字已是十分怪异,而这内里景观就更为奇特了。
那是一个长廊,长得看不见底,石砌的墙壁有些暗沉与厚重,好在顶上雕琢了无数的镂空窗格,铺设着透明琉璃,光华流转,好歹是消了不见底的幽暗。
长廊周遭两侧,是一间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屋室,简洁的单开房门,其上刻着序号,算是唯一的区别。
透过偶尔几间敞开的房门,埃雷见着内里简陋得再也不能简陋的摆设:一套桌椅几个书架,其上堆满了书册,其间的人或一或二,俯身忙碌着。
不时有些人走出房门,于那长廊间行色匆匆,怀抱着一本本书册,穿插于一间间陋室之间。
那些人似乎很忙,也很着急,埃雷见着他们打自己身边走过,都不带瞄一眼的,只是一侧身便是跨步走开,仿佛在躲避一个障碍物,忙忙碌碌地,似乎失去了感觉。
跟着侍从走了大半路,终究有那么间房室有了些不一样:房门大了不少,还难得改了双开门,左门上刻了个“议”字,右门上则相应的刻了“策”字——带路的侍从示意埃雷于此门前停下,便是上前扣了门环后,数下后,那石门带着机括声自动开启了。
“埃弗雷特阁下,请进!入内后取右向,主人于内召见阁下!”那侍从退回到埃雷身后,恭敬地说道,“在下身份低微,不足以入内,就于此等候阁下归来!”
“好的!谢谢!”埃雷见多了,也就不再纠结这些礼节,转身就是进门去了。
其内也是一个过道,过道顶是封实的石墙,仅有一个大大的窗户立在那端深处,阳光斜射,打亮了半个过道,过道两侧分立两个房间,左侧那门关得严实,而右侧门则是半开着,埃雷也就直取右门而入。
“卡尔,我来了!”一进门,埃雷就看见了阿布索伦宰相正坐于书桌之前翻阅书籍。
那阿布索伦听得声音便是哈哈一笑,整理好了书籍就是迎上了埃雷,“埃雷,你可是终于来了!”
房间里有着唯一的一张小茶桌,阿布索伦调整了一下椅子,便是邀埃雷一同坐下,一壶茶,还是依旧,一人一杯,对饮而谈!其间,埃雷把怀特放了下来,给他挑了些甜点,算是搞定了这贪吃的小家伙。
“说来,你这个‘凌统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我还想,应该不会是你的府邸吧……”埃雷抿了一口茶,眼中忽然亮了一下,“这什么茶,好甜!”
“落花草加上一点云果干调配成的!看你这神情就知道没听说过这两样东西……没事,好好尝尝吧,宁心静气,疗效不错!”阿布索伦举了下杯子,冲着埃雷晃了晃,与之一起喝了一口,“你是指我这‘凌统道’,太过简陋了?”
“你不这么认为?好歹你也是高官重权,怎么着也得有个……怎么说,至少上得了台面吧!”埃雷掂量着字句,好容易说了句较为贴切的话!
“原先的宰相府也是有的,记得就如你所说,很上得了台面!”阿布索伦用着埃雷的那句话,言语间带着笑意,“只不过我看着特不舒服,就把它推倒了,在原地建了这‘凌统道’!人事工作就近处理,求得是简单快捷,没那么多道道规矩。总的来说,很实用!”
埃雷有些明白了,“这样啊!那‘凌统’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王道,你还不懂!”阿布索伦简单地撩过了这个问题,“对了,埃雷,你在那庄园里似乎多待了一天啊,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听着这话,埃雷的兴奋劲一下子就散了,嘴里有些发苦,也就一点点地把昨天的事说了一边,说了内乱的因果,提了西格里的求死,讲了弗瑞德的孤苦……
直到最后,埃雷低落地讲道:“冥龙·奕还说九年后会有一场更残酷的战争,什么种族之战,听着就是要死好多好多人的样子!他还说,要我去领导龙族参战!可是我……卡尔,为什么要打战,为什么要互相厮杀?活着多好,死了,就算得到自己想要的,又能怎么样呢?”
对面的阿布索伦一直安静地听着,做着一个称职的倾听者,只是其间,他那平静的神情闪动过两次,只是埃雷沉浸自身,丝毫无所察觉,或许就算其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埃雷!你的疑问,没人可以给你解答,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我只能说,战争是社会不可缺少的,其间的意义各人有不同的理解,去寻找你自己的吧!”阿布索伦笑笑,从点心盘上挑了一份绿颜色的奇特叶状糕点送到了埃雷面前,“吃点甜点换换心情吧!这流苏糕是用流苏叶子做的,加了蜂蜜,很甜也很清新,你会喜欢的!”
“流苏?”埃雷被勾起了兴致,直接用手拿起了那块不大不小的糕点,稍作思量便是整块塞进了嘴巴。
齿间交错间,一股子清香带着浓浓的蜜糖甜意顺着唾液流进了喉咙,埃雷心下一喜,就欲说话,只是大半嘴都塞满了,只能模糊道:“嗯!真的,心情顿时好了!这流苏味道好奇特,感觉烦心事都被那股子清香冲走了!”
“流苏叶的汁水其实还带着苦味,不过借着蜂蜜的甜腻来掩盖了,只留下清香,消除火气、平静杂心,特别适合有烦心事的你!”阿布索伦看着埃雷那塞得嘟嘟的小嘴,笑得难以继续品茶,“流苏的花更好看,花瓣散碎成丝,犹如发丝一般于风中飘扬!它是纯白色的,衬着绿叶,春天开,很美!”
埃雷听着入了神,只是嘴巴还不停下,“吧唧吧唧”继续嚼着,再是一口口分摊咽下,总算是腾出了,“丝状的花,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呵呵!”阿布索伦也是缓过了笑意,再一次喝起了茶,却是叹了口气,对埃雷说道,“跟你在一起,感觉开心了不少!你这小子,性子太直……记得,以后逢着外人,只可说三分话,莫要多言,莫要多露!”
“嗯?”埃雷有些不太明白了,“卡尔,我们不是朋友吗?”
阿布索伦愣了,愣了好久,忽然大笑起来:“朋友?!埃雷啊,作为朋友,卡尔来和你说说,好好说说!”
“例如,你先前所说那些事,龙族内战可讲,西格里求死可讲,但切记莫显露你的情绪!弗瑞德,你的契约龙,不可说,龙骑士之名意义不凡,切记保密!至于后续的种族之战以及龙族将要掺和其内,以及你,将作为领军者,更不可再提,让这消息死在你的心里吧!”阿布索伦的语气愈加得铿锵,在这不算宽敞的石室里扬起了回音,“为人者,自保为先,相交为后!”
“哦!”埃雷有些惶恐,觉得好似哪里自己做错了,“我说了,会有什么后果啊?”
话一说完,埃雷就想起了临行前冥龙·奕的千叮万嘱,特意命其来这西都“奥利”。埃雷也不笨,马上明白了其中奥秘,或许冥龙·奕想借自己这张嘴把消息透露给对面坐着的这位大人物!
只是先前听阿布索伦所言“三分话”之法,埃雷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过脸上的慌乱还是有那么一些,也巧,正好贴合这句惶恐之语。
“没什么,对于我而言,这不算很重要!别紧张,喝口茶吧!”两人于此,举杯互敬,颇有一番大人物敬酒的仪态。
也借此,埃雷也平息了慌乱,只是看着对面的朋友,心下有了些歉意,“只说三分话!七分,我现在也藏了一分了……”
这之后,埃雷和阿布索伦就扯了一些闲话,或是小时候彼此的趣事、闷事,或是何处的风景,总之话语不断,那些茶点也是一点点得被三者消磨着,直到盘子空了、茶壶轻了!
怀特没了吃食,挺了个大肚子,闲的发慌,躺在地上打着滚,不时地“呜呜”直叫。
“呵呵!这小家伙看来是想离开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出去……”阿布索伦简单收拾了一下杯碟,领着埃雷和怀特出了过道。
先前的侍从此刻还毕恭毕敬地站在那,看那身姿似乎从没动过。
过了那“策”“议”之门,阿布索伦就是停步了,称是事务繁忙,就将埃雷交予那侍从,只是在分别之际,说了句“备了份礼物给你!”话落就是回身而入,那门也随之合上了,留下个埃雷有些期待地想着所谓礼物。
“大人是不是总是这样?说话都半句半句的……”埃雷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无语地埋汰着这些成年人。
谁曾想那等候在一边的侍从竟然接口道:“大人确实如此,平时对下属亦是如此,或者说更甚,一言已多,过二不语!说来看大人亲自送阁下出这‘策议’,更是罕见!”语句之间更是带着浓浓的敬拜之意。
“额……”埃雷想了会才明白过来其中的错意,尴尬地抱起了怀特,那侍从也随之开始了引路,一切如旧,在那“凌统道”原路而回,其间来来往往的人,在他们身侧而过,不给言辞、不带神色、不留视线,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凌统道……是这些人的心?还是他们的命?”不知不觉的,埃雷开始了思考,思考一些莫名、甚或是莫须有的东西!
出了门,埃雷看着那了了人迹的门前大道,正琢磨着该往何处之时,却被那侍从拦下了,见其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椅子,伺候着埃雷在门旁坐下,言语之间是要其等待片刻。
“礼物?!”埃雷笑着坐着,带着期待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