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龙河畔,贝壳小镇,宁静的夜晚,半多个月亮,还有星星摇曳。
江水,有些浪花,翻腾着,折射星光点点。
也有风,江风连绵,不大,没有太多的呼啸,因为带着湿气,太重,吹不出声响。
岸边,江浪消遣地打着石头,而那些石头,大都圆润,像一颗颗珠子,被打磨的光溜溜的。偶尔有几颗突兀的,却是断面裂痕,原来是被拍碎了。
借着弱弱地光,埃雷无趣地数着石头,一颗一颗,圆的碎的,时而会抓起块碎石,扔进浪潮连绵的饮龙河里。
这岸边,埃雷还是第一次来,自从五天前一个人走回到这贝壳镇,就一直窝在租借的小木屋里,一步都没有出来。
封闭的时日里,吃的是主人家提供的河边水货,正值夏初,虽说过了最肥美的初春鱼季,不过一样鲜美,只是食不知味下,也就填个饱。
只是这些天里,一直绵绵细雨,湿闷下,小木屋里都长出了蘑菇,还充塞着阵阵酸霉臭,终究是把埃雷逼了出来。
这一日,主人家也是闲坐在门庭之下,老老少少,闲来无趣,看着外头的毛毛丝缕,数落着即将到来的雨季。
而到了傍晚时分,很难得的,这雨竟是停了,于是乎,埃雷就是带着怀特出来逛逛。
外头湿漉漉的,石砌的路面上,看似平整无奇,也没有积水,但时不时地总能踩到陷阱:石头松动间,击飞起了其下的积水,沾湿中招人的鞋袜。
由此,路上人不多,纵使有,那走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很是可爱。
只是有些孩子对这个颇为喜爱,肆意地流窜在大路之上,调皮下,特意地去踩那一个个陷阱,还瞄着方向,将水柱打向自己的同伴。
看着眼前的孩子跑来跑去,一旁的怀特被逗得兴致盎然,追着这些调皮鬼来回咬裤腿,结果中了好几次陷阱,就是湿漉漉地逃回来了……
路边的篝火就剩下了黑色的余烬,在雨水下洗了三四天的澡,也都沾满了锃亮的水迹,冷了湿了,想来是烧不起来了。
一路漫行,不知不觉就是到了河边,饮龙河的涛涛,依旧在那喧嚣,连日的小雨,带来了水流漫漫,冲刷在岸边,将湿漉漉的卵石彻底浸润了。
挑了块石头,埃雷坐下了,拉着怀特一切坐下了,看着江水只向一边流逝,单纯地前行……
阴天的太阳本就不明显,所以,太阳下山了也没感觉,而夜空下,风不知不觉就大了,将湿热的闷气扫开了,连阴云也一道扫开了,于是,夜下有了一丝丝的微光,弱弱地,像一层纱。
江面很安静,随着晴朗的夜空,月光撒下,浪涛似乎也都睡了。
“好安静啊!”埃雷抱起了怀特,丝毫不在意其身上有些肮脏的水渍,蹭着蹭着,就是哭了,“安安静静地,不就什么都很好嘛?”
怀特“啊呜”地回应了一声,就是舔着伙伴的脸,一滴滴地拭干滴落的泪水,就是陪着,不动不挪。
“春潮夏浪秋叶黄,一季风来一季鱼。风霜雨露饮龙河,逍遥平踏船中屋!”夜风里,带来了一阵歌声。
这歌声很苍劲,透着苍桑的老劲,在这般晚的时刻里,宁静的背景下,凑着悄悄的水声,打那岸边荡漾而来。
黑幕,被月光拉开,河畔的一角,渐渐地亮起,映出了一艘渔船,无帆无舵,泊在那,像一块浮木,无依无靠……
一个老人,勾着身子的背影,从船上垂下,双手扶栏,灵动地走上了地,打了个桩绳,闲闲地扯住了渔船,就是唱着没什么味道的渔歌,晃晃荡荡地冲着埃雷这边走了过来。
这渔船,也不知何时出现的,失神的埃雷没看见它从何而来。
那渔夫,也不知为何要过来,流泪的埃雷没计较他晃荡而至。
“小家伙,怎么这么晚还在江边坐着啊,回家去吧!”那老渔夫走到了跟前,就是扶着地坐了下来,只是其左脚直硬着拐不了弯,而右脚颤颤巍巍地撑不住身子,这下坐的姿势就显得很是怪异,
“我没有家!”埃雷瞥了一眼这贴近的老渔夫,看着他的老态,也是平心地回答老人的问题。
只是一开口,有些情绪就会停不下来,埃雷发觉自己想说话,特别想说话,于是紧接着,又是问道:“您这腿……”
埃雷没说自己的事,只是随性挑了个话题,这是这话题一出口,让埃雷自己都有些尴尬。
“你也没有家啊!”那老渔夫哈欠的一声,就是掏出一个布袋子,抖出两片干叶子,扔进嘴里嚼了起来,“我这腿啊,当初给儿子造房子的时候,从屋顶上摔下来了,摔折了,之后也没接好,也就这么不灵光了。”
“哦!是吗?那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呆着啊?”埃雷头微微垂下,把怀特放下了,让他在河岸边自个嬉闹。
“你这孩子,倒是怪,这么喜欢问别人……”老渔夫翻搅了几下舌头,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声音很沉闷,有些气短,“我这不是闲不住吗,在这河上也打了一辈子的鱼虾了,真要停手了,也不习惯。兴许,这么走走,那天就死在船上,这样也好。”
“是吗?”埃雷搓搓手,勉强凑出笑脸,哭腔也是改了,回归了清脆,“江上打鱼的日子是不是很好啊?”
“那是,自由自在的,想什么时候停就停,想什么时候走就走,河面上,晃晃荡荡,躺在船上,那种水面波动的感觉,像极了婴儿的摇船。”老渔夫说着,手就是贴到了大腿上,在那上下揉搓着。
“这么舒服,怎么到现在要上岸来?”埃雷呼了口气,就是冲着怀特招招手,把在岸边弄潮的怀特拉了回来,省得这调皮鬼瞎折腾。
“睡不着呗,江面上再好,呆久了,也会想到岸边这着根的地走走……”老渔夫收起了布袋,又是掏出了酒囊,一边嚼着干叶子,一边喂了一口酒,也不咽下,只是含在嘴里,混合着叶子,然后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月色朦胧,老渔夫的脸干巴巴的,长满了皱纹,此刻享受的笑了,于是堆成了一叠叠。
埃雷斜眼看到了,就是好奇了,“什么东西啊,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烟叶啊,上了年纪的人都少不了这玩意,凑合这烈酒,不说那感觉有多好,单单能提神治病就是好东西了!”老渔夫眯着眼睛笑笑,手一动就是递给了埃雷一小片干叶子,逗着埃雷说道,“小孩,要不你也尝尝?”
埃雷接过了所谓烟叶,借着光亮上下看了好几遍,终究是塞进了嘴里。
烟叶入口,还没等埃雷学着老人的模样开始咀嚼,一股子刺激的气息就是窜进了咽喉胸腔之内,那冲劲,很是野蛮,似乎有一条凶猛的蟒蛇,在那搅动着。
“咳咳!”埃雷立马是喷出了干叶子,还狂吐着唾沫,消减刺激的滋味,而后埋汰道,“咳咳!什么啊,好呛啊!”
“烟叶啊,不呛,怎么够味啊!”老渔夫在一旁揶揄地嘲笑着,似乎埃雷的这幅表情早就是其预定的欢乐。
“……我要回去了!”埃雷有些抑郁地站起了身,低声地说了句,话里还有着一些怨气。
“回去?你不是说没有家啊,回哪去啊?”老渔夫也有些尴尬,忙不迭地一手撑地,腿脚一伸就是歪着身子站了起来,咧嘴一笑问道。
“我租了个小木屋……”埃雷见着老人腿脚不方便,心下一动,手就扶了过去,照应着他站直。
老渔夫愣了一下,瞥了眼埃雷搀扶的小手,嘴角磨搓了两下,咽下了烟叶,闷着一把老嗓门就是吆喝起来:“租!你小屁孩拿什么租,有多少钱让你租啊……”
“……”埃雷摸了摸胸口里的钱袋子,那袋子已只剩下几个金币,空荡荡的。那袋子里,本来满满的橙黄色的圆片,这些金币,还是当初得来的,四块熊皮,第一份财富,“她们还好吧……”
摇摇头,埃雷松开了手,有些丧气地走开了,“我没钱了,没什么钱了,都花光了!”
“那你回去干什么?”老渔夫一把拉住了埃雷松开的手,止住了要离开的埃雷。
老人的手很瘦,还长满了老茧,只是沾透了水,反倒有些柔软。
埃雷没有回头,虽说老人都没坏心思,但老人都有些烦,于是就不耐烦地说道:“回去还能待上一个来月……租金付过了!”
听到这,老渔夫抓着的手握得更紧了,死死地箍住了埃雷的手腕,更不想放开了,吆喝地也更厉害了:“那之后呢?你去哪?”
“我去哪都可以啊,可以,再当个乞丐!”埃雷有些烦躁了,倒不是对老人的咄咄不休,只是被他的话打中了一些回忆。
“乞丐……那不如,到我船上帮我打鱼!”老人松开了手,不再拉着,却是说道,“打上来一条鱼,你一半我一半,老头子我绝不饿着你!”
埃雷惊讶地回过了头,看着老头子的脸,那张脸上,本身就黑,再又是笑着,堆满了皱纹,月影婆娑下,一层层的,崎岖不平,难看还有些恐怖。
于是,埃雷也是转过了身子,对着老渔夫笑道:“那要是打不上来鱼呢?”
“我陪你一起饿啊!”老渔夫的话很快,快得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却又摆摆手,微微嗔怒道,“你小子瞧不起我这老头子?我这打了一辈子鱼了,要打不上来一条鱼,这辈子不就白活了!”
“嘿嘿!”埃雷信了,信了也就笑了,笑了也就是应了。
一样的,怀特也“汪汪”地叫了起来,算不得摇头摆尾,只是向着老头子提示自己的存在,于是也得到了一句话“这小家伙,也少不了你的!”
一个老人,渔夫,一个孩子,乞丐,一条白狼,吃货,就这么准备着要一起在同一条船上,打鱼,一起吃饱,一起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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