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买碗（二）
其实，皮老板冤枉了白菲菲。
她比皮老板更想知道，那对联上写的什么，毕竟走过路过，天天都会看见，不好奇才怪。
但是白凌天的嘴巴太严实，白菲菲不管怎么哄，他就是不肯说。
还记得那小家伙三岁，拿根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那一副认真的摸样，把白菲菲高兴坏了！
她特意托人买了一大堆纸和墨，又亲手用芦花鸡的羽毛做了几只羽笔。
开始，白菲菲纠结儿子拿笔的姿势，别人都是用两根手指捏着笔，侧写。
他却用五指抓笔，直写。
无论怎样手把手的教，他就是掰不过来。
好吧，你喜欢这么别扭，就随你吧。
可是，你笔如游龙，写下那些一串串的方块“字”，这又是哪个误人子弟的老师教的你！
白菲菲蒙了！
几张纸，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她一个“字”也不认识。
于是，白菲菲拿出去给别人看。
山村的居民来自天南地北，总有人认识吧。
谁知村民们拿到手上，全都竖起大拇指，赞叹写得好看。
然后他们反问白菲菲，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白菲菲彻底凌乱，彻底无语。
“原来……他是在乱写啊！”
最后，白菲菲释怀了。
乱写字也是写字啊。
他的老子写信，可从来都是画圈圈，你指望他儿子写出来的东西看得懂？
……
……
很多年以后，皮伯光很后悔。非常后悔！
他后悔自己鬼迷心窍，为什么要走进那个院子！
买什么破碗！
把自己一辈子和整个家族给坑进去！
那天是一场噩梦。
一切从他踏进那道门槛开始……
一进门，皮老板踢到一条蛇，吓了一跳。
皮老板不怕蛇，非但不怕，还喜欢吃蛇。
但是皮老板看见这条蛇，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不要被它吃了！
大啊！
皮老板没见过那么大的蛇，梦都没有梦见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条大蛇的身躯，和自己的腰绝对有一比！
皮老板进门刻意看过它半天，说了句“这假山不错”，然后一脚踩上去……
披着青色细鳞的巨蟒，被皮老板给一脚踢醒。
只稍微一抬头，就越过了身材魁梧的皮老板，俯着身躯，盯着皮老板。巨蟒的鼻孔喷出阵阵冷风，吹得皮老板须发皆张。
与巨蟒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皮老板浑身炸毛！
他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像只蝼蚁，在面对一座大山。
皮老板不是镇定，也不是不想跑，关键两条腿已经不受控制，不听使唤。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皮老板永生难忘。
从那以后，每次和朋友聚会，他都会拿出来吹嘘一番。
那巨大而狰狞的蛇头，忽然猛地缩回去，向后抬高，不断拔高，高高的昂起！粗大的蛇颈，变得又扁又平！
蛇，做出这个动作，代表了危险！这是攻击的前奏！
皮老板曾经见过蛇咬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面前的这条巨蛇，要么喷射毒液，要么迅雷一般撕咬过来！
看着在憋劲蓄势待发的大蛇，皮老板已经无法思考，他一点也不再侥幸，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个院子。
他能做的唯有等死，他死定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
当死亡真正即将到来临，反而会变得从容，坦然。
皮老板脸上竟然流露一丝笑容，虽然很艰涩，但他真的笑了。
他很有钱，所以很怕死。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等自己老了，会是个怎样死法。
老死？病死破产饿死？上路被车撞死？出门被雷劈死……
嘿！千想万想，可怎么就从来没想过，会死在一条蛇的肚子里。
“汪！”
巨蟒憋了半天劲，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皮老板叫了一声。
“汪？”皮老板脸上的畏惧变成了惊愕，他伸手掏掏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幻听，“这明明是……”
“汪汪！汪汪！”巨蟒不依不饶的盯着皮老板狂叫。这家伙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是这叫声……
却像是……
狗！
这绝对是狗叫！
还是刚出生小狗的叫声！
“操啊……”
皮老板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他想笑，却又不敢。这么大的蛇怵在面前，看着就人。
但是被巨蟒这么一阵搞笑的叫唤，皮老板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甚至还有心思低头去寻找“狗尾巴”。
果然！
巨蟒身躯后面的长尾，在随着叫声的节奏摇摆！
嘿！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皮老板心里对这家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愈发深深敬仰！
高人，就是高人！
看看人家养的“狗”！
谁他马的能有这个档次！
听说咬人的狗不叫，皮老板没被狗咬过，也不知道这条“狗”是什么性子。
他不敢再大大咧咧朝里走，反身退到门口，双手交叉胸口，深深弯下腰，按照帝国最高规格的礼仪，向庭院中央的草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暗月城，德隆商号皮伯光，前来拜见高人前辈！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草屋里半天没有人回应，皮老板也不在意。既然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那就一定要让对方感觉到诚意。
一个大胖子站着炎炎烈日，很快脚底下就聚了一小摊汗水。
这时，白菲菲提着摘菜的篮子出了草屋，她看见巨蟒死盯着皮老板狂吠，眼睛一瞪手一挥，“唰”的一声，一根千芽笋飞出，狠狠砸在巨蟒的脑门上。
巨蟒皮糙肉厚，按道理就算铁棍也打它不疼，可偏偏一块草根就让它“呜呜”直叫，鹅起的脖子立时萎了，蜷缩在身体下面，连头也不敢露。
白菲菲迈走到皮老板身边，见巨蟒还死赖在那里不动，布裙底下飞起一脚，踢在巨蟒身上，叫道：“给我起开！除了咋咋呼呼！你还会干点别的？有本事别让野猪撵着跑！”
巨蟒像委屈的小狗“呜呜”叫唤几声，连看都不敢看白菲菲一眼，庞大的身躯从皮老板身边飞掠而过，从树墙的一个洞口钻了出去。
“……”皮老板整个人彻底石化了，这大蛇的块头，你说它吞下一头牛我都信，被野猪追着跑？
颠覆啊，颠覆！
这世界我还能信？
学狗叫的蛇……
嘿嘿！他马的！有比这更扯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