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居然很深,一直往下倾斜,中途变陡,深入三十步后,空气中散射的一点明度已经非常少了,正常人在这样的光线下已经完全看不见,洞里的气温有点低,其实自然条件下,山洞里气温总比洞外要低,而且现在是早春,天气又寒。
但经验让他相信皮肤的判断,这气温有点降过头了。
他还听到了二十步以外点点滴滴的滴水声……
许多许多年前的下午,院子里的圆桌旁,上面是人人都喜欢的点心。
他说道:“我绝对是经验主义者,假如你觉得我不是,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多努力,以致我努力所得的经验超出了你匮乏的想象力。”
伙伴甲说道:“别想象自己很努力,和我比差远了。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用情感去判断,用直觉去行动,不过总得来讲是想太多了。”
伙伴乙把书放下,语气腼腆地插话:“经验主义者只是认为人类一切知识来源于经验,是否拥有丰富想象力并不做为评判标准,我记得荣格一向说他自己是经验主义者。”
伙伴丙优雅地放下茶杯,与他精致的气质明显不符,他的总结总很粗暴:“人人都是经验主义者。”
……
人人都是经验主义者。
他的经验太多了,躯体调节自身的动作,就像普通人呼吸般自然,以致快赶上直觉的速度。
四周很安静,除了那点点滴滴落于洞底的声音,从水滴声判断,岩洞还会一直往下走,左侧的洞壁湿润,脚底的岩石没有泥土,有一丝熟悉的气味。科学地讲,纯净水的任何形态,气态、液态和固态,都是没有气味的,但他却嗅出了冰融化的气息,以致鼻腔内都幻觉般地仿佛碰到了冰屑的细末。
此刻的洞窄了许多,洞顶刚高过头,宽一米七八,前面几步料想更窄,他退开两步,即走到洞的中心,打开右手那管笔状的手电,马上看到一个湿润的岩石洞穴。
有了照明,他快步往前走,有水滴摇落的路段只有十来米,随后岩壁上看到了薄薄的冰花,岩道突然又变陡了,才下去不到三米,岩壁上就结满了冰。之前的那些落水是外延的冰接触到大气融化渗进岩石,通过岩石的毛细管作用,抽送到前方,凝聚一多,便淅淅沥沥地摇落。
越往前走冰越厚,才过了三米,冰层后面的岩石就看不见,通道又变窄了,宽仅一米,高也不过一米三四,脑袋一偏,视线一扫,又发现这段路是最窄的,九步之外,通道又变宽了。
通道是挺陡的,这次穿的靴子防滑性能太好了,虽然产品说明里只说了有针对潮湿地方的防滑设计,没想到在冰面走也这么稳。
他想,反正没人看见,干脆滑下去得了。
便立马蹲坐着滑了六七米,右手随即往前一伸,照明器插入冰壁中借力,跨出一步便自然站起。冰壁上的冰被冻得很硬而锋利,他戴着只露出半边手掌的护手,还是被它割了一下,不过皮厚茧多,理所当然没有流血。
这说明了此处气温已经很低,张大美也明显感到寒冷,他收紧了领口,继续前进。
前方的通道可以站着走了,但有点太过直,他突然觉得这一段通道像是人为加工过的,让入口变窄,那么夏季冰的蒸发量就会变小。
这是一个冰洞,而且是天然的。
地球上拥有许多有趣的地理构造,在非积雪区出现的天然冰洞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地方出现冰洞,成因很复杂,解释它的理论也有好几种,不过现今类似这里的冰洞的并不多。
这样是自然的,冰洞一般出现在北极、南极与高原山脉的雪线之上,那些拥有冰川的地方,才会可能在岩层中形成冰洞。
不过,冰川也曾经覆盖到山西高原。一万年以前,地球还处于冰期,它当时已经长期处于冰期近十万年了,当时整个地球都比现在冷得多,世界许多地方被冰雪覆盖,从中国是可以徒步穿过白令海峡走到美国的,不用像现在这样要坐船。
所以有些理论认为这种冰洞是万年前的产物,它因为特殊的地理构成,在这一万年里的间冰期(间冰期的地球比较暖)也没消融。
真想不到,这个峡谷还藏着这么个冰洞。
特殊的地理构造,比如这种冰洞一般都有上入口和下入口,还有入口连着地下河,这样才能确保冰洞终年不化。
……
进入冰洞后,就没再看见血迹。
那血迹就仿佛为了专门引他过来般。
也许对方进入岩洞后包扎了下,毕竟伤口裸露在低温的空气中很痛。不过朱生水穿的是布鞋,无法在冰面留下痕迹,所以无法确定他是否进入了冰洞,当然,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受伤。
看起来像是人为加工过的路段很短,马上又是没有规则形状的洞穴,大约走了一百五十步,拐进了一个非常小的洞厅。洞厅里的冰岩层层叠叠,入口位于洞厅的上部洞壁,垂直才有三人高,宽阔两三米,从入口看过去,仿佛冰洞就到了尽头,再没有其它路。
不过张大美没有犹豫,他立刻跳下去,故技重施,把照明器戳进冰壁借力站稳,随后果然在冰岩下面发现了一个洞口,看一眼就爬了进去。
洞口很小,却所幸比他上次任务爬的大厦通风口大多了,虽然又倾斜又滑。
其实,这个洞口的作用对于整个冰洞系统来说,也是通风口,冰洞的地理构造决定了它需要有上下交流的空气,它至少有两个入口,并且需要它们之间能形成空气对流。
所以张大美才没有犹豫,他知道下面肯定有路,并且冰洞必然可以拐入地下水系,它便极有可能连通这片大山的洞穴系统,那么其他村民走了进来,也太过顺理成章了。
他脑袋往前一探,眼前随即一片开阔,一个非常大的洞厅出现在眼前。
——这个通风口很短,短得只需要爬过几步,之前的洞厅不过是这个大洞厅的一部分,只是冰帘太厚,把它隔了出去。冰层阻挡,眼前的洞厅看不到底,往下一照,最宽阔的平台离“通风口”有十层楼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