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痛苦的人心里是一把刀,在幸福的人心里是慢慢消逝的流沙。没有任何一种痛苦可以被超越,有的只是暂时的遗忘,没有任何一种幸福是天生就存在的,它往往建立在痛苦之上。
骆华的种种表现没有逃过敏感的夏小玫的眼睛,在夏小玫的眼里,骆华是个有故事的人,隐藏着巨大秘密的人,她依稀觉得在他妻子的这件事上,骆华有意隐瞒着什么,隐瞒着什么呢?妻子背叛了她?还是他抛弃了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她喜欢陷入这种无边的猜测,这种猜测填补着她并不丰富多彩的生活。因为自从四年前骆华救了她,她就认定这个人就是她生命里注定要出现的人,她在等待他的出现,她在寻找一个机会进一步接近他,一方面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一方面在夏小玫的内心,正在悄然生长着一股力量,那是青春萌动的力量,这种力量大多数时间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爆发,夏小玫并不知道那爆发的瞬间会在何时,但是她的感觉告诉她,这个时刻会越来越近。
至于她为之跳海的那个男人,已经在她的心中死去。是骆华给了她新生,自从她决定活下来的那一天,她就告诉自己,要活得精彩,要对得起救她的这个男人。此时,这个男人就在身边,仿佛触手可及。
但是骆华一直以一种彬彬有礼的方式提防着走近他的人,这让社区的居民渐渐地对他表现为更多的尊敬而非亲近,但这并不影响骆华在他们心中那一贯的美好印象。他工作得非常出色,在他的调教下,游艇的动力更加澎湃,驾驶起来更洒脱,每天骆华都精心地擦洗船上的每个部件,阳光下,漂亮的游艇灼灼生辉。
到了晚上,夏小玫偶尔会听到从骆华的公寓里飘出留声机里播放的乐曲,莫扎特的《小夜曲》象夜莺的鸣叫, 她时常会靠在窗前,隔着窗帘静静地欣赏。
这天晚上,她忽然听到了拉小提琴的声音,一晃,她想起骆华的妻子来,美的人配着美的音乐,令人向往与陶醉,可是眼前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并不成曲调,是小雨?还是骆华?她趴在窗前,嘴角时不时泛出微笑。
春天的雷声清脆而有力,银链般的闪电不断地撕扯着黑暗的天空,雨点一阵紧似一阵,狠命地敲打着玻璃窗。社区的斯维登酒店大堂内,夏小玫独自一人坐在值夜班。
已是深夜,夏小玫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房间内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像是随时都会闪现出一个鬼魅扑向她。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夏小玫蓦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接过电话。
“请问。。。你们这里住着一个叫骆冰的人吗?对方是一个沙哑的男声。
”骆冰?”夏小玫沉吟着。对房客保密是公司的严格规定,何况对方提问的语气在这样的雨夜,显得阴森而神秘。
“请问您是哪位?”夏小玫没有直接回答
“我是他哥”
“他哥?您也姓骆?”
“你别管我姓啥,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对方有些不耐烦,剧烈地咳嗽起来
“很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骆冰的人,再见。”
放下电话,夏小玫来回在值班室踱着步。的确,他们这里没有叫骆冰的人,但是有一个叫骆华的人,骆华和骆冰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他们是弟兄?他们是一个人?打电话的人是他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呢?该不该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时候找他干什么呢?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决定马上走一趟。她撑开伞,走出值班室。
夏小玫深夜的突然造访,着实让骆华心里一惊,因为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谁,对骆华来说,除了他的妻子,这个人是唯一知道他在这里还有一处居所的人。但他表面仍然很平静,他给夏小玫冲了一杯咖啡,然后淡淡地说“外面很冷吧,喝杯咖啡,别感冒。。。肯定是打错电话了”。
夏小玫手捧着咖啡不做声。多年的营销阅历,培养了她善于观察的本领,此刻,他判定骆华和骆冰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联系,因为骆华的反应过于冷静,这明显是一种遮掩。但是夏小玫猜测归猜测,她没有去证实自己的判断,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这个,你可能用得着,很抱歉我没问他是哪里的”夏小玫说。
“不用,谢谢你,夏小玫”骆华把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团成一团,扔进屋角的垃圾桶,然后警惕地注视着夏小玫。
夏小玫被看得有些羞涩,她低下头说“那,没有什么事,就不打扰了”。
骆华目送夏小玫刚刚离开,一声雷突然在头顶炸开,骆华激灵打了个冷颤。他关上房门,从垃圾桶里找出纸条。
纸片上留下的电话号码果然是他预想到的一样,他将脑袋埋在胸前,用手不断地来回搓着额头: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一块清净的地方,让自己重新来过?
过了好久,他终于象鼓足了全身勇气似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在哪儿?。。。你呆在那里,我过去”。
挂完电话,骆华感觉很累,他点上一支烟,瞪着天花板。烟雾处,他仿佛看见妻子的眼睛突然转动,嘴角微微泛起,似是告诫也似是安慰。
第二天,骆华早早起身,领着小雨和王子来到斯维登酒店值班室。夏小玫因为熬了一夜,神情倦怠萎靡,但骆华的敲门声立刻让她兴奋起来,她爽快地答应照顾好小雨。
骆华驾车急匆匆离开了爱莲湾,向岛城所在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