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良如水。
顾长宁倚着丞相府门外的一棵桂树,静静地看着相府的屋顶,那里,镶嵌着片片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檐角描金,高高跷起,标志着丞相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金碧辉煌的丞相府,当真如传闻一般,堪比皇宫,顾长宁暗想着,突然察觉到远处有人,立刻闪身躲到桂树粗壮的枝干之后。
那是着一身素衣白纱的女子,她从远处的座座屋宇之上,缓缓走来,踩在光滑润泽的琉璃瓦上,她没有一丝凌乱,反而走得从容。
 ;此刻,姣姣空中孤月轮,鹅黄色的月,映着这白衣女子,暖暖的光,停滞在她身上,更衬其清丽无双。
即使看不清楚面庞,可顾长宁知道,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只见那白衣女子最后停在了丞相府的屋顶,她摊开素衣下摆,跪坐在琉璃瓦之上。
解下身后背着的三尺古琴,庄重肃穆地放在屋檐。
顾长宁忽然感觉有一道金光射入眼底,古琴身上的神龙花纹,他看的真切。
女子已经开始弹奏,她素手拨弄着琴弦,时缓时急,顾长宁听不见任何琴音,于是不知不觉地,他从树后走了出来,愈来愈近,最后就站在相府的屋檐下,仰望着屋顶弹琴的人。
借着月光,顾长宁看到她的柳眉时而蹙起,时而又舒展,面色也异常苍白,想必弹奏这一首无声之曲,用了她不少功力。
最后,她来回在琴弦上拨了两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曲作罢,她低头沉思良久,终于背上古琴,起身跳下屋顶,落入离顾长宁身前不远的地方,随即叩首:
“民女珑玥参见皇上。”
“他,死了?”顾长宁咬着字说出来。
“是。”珑玥答得简略。
顾长宁有些惊愕她会立刻说出实话,又问道:“你怎会知道朕是当今圣上?”
“因为你,安然无恙。”
在这世上,除珑玥之外,只有真龙天子得以辨清龙筝身上的花纹,同时也能够免受其伤害。
“呵呵,好个安然无恙,龙筝果然名不虚传。”顾长宁轻笑,“既然你很明白你是龙筝后人,那你就说说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何不助我平天下之叛乱?
“因你昏庸无道,这江山早该易主。”珑玥跪在地上,冷漠地说着。
此刻,夜凉如水,月光也变得清冷,珑玥双膝着地,感到寒冷刺骨,再因刚刚那一曲,耗了她太多的功力,她已经撑不了太久。
顾长宁清楚她现在的状况,毕竟是一个女子,可没想到这倔强的人偏偏触他底线,要激怒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那么,他便如她所愿,顾长宁开始和她兜着圈子:“既然朕已经是昏君了!你又为何杀掉为朕出谋划策的功臣!”顾长宁佯装愤怒。
“不,你看不到暗中的风起云涌。他和你一样,该杀。”珑玥说得很平静。
顾长宁大笑:“可惜你的龙筝杀不了我,而你,背弃了龙筝后人的信义!现在,我完全有理由杀了你。”
“那么,恭迎皇上。”珑玥的言语在这夜色之中更显苍凉。
顾长宁惊讶不已,捏住珑玥的下巴,抬起她清秀小巧的脸,他很失望,此刻,她面无表情,不仅没有一丝畏惧,更没有疲惫不堪的倦容。
“只要你肯为朕守住这江山,分你半壁不成问题。”
“不肯。”干干脆脆地不肯二字,脱口而出。
清清丽丽的素衣白纱,不亢不卑地坚定回答。
恍惚之间,长宁觉得珑玥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超凡脱俗,孤傲淡漠的眼神,好似在纷乱尘世中已了无牵挂。
 ;; ;;看了许久,顾长宁终于挥了挥手,“也罢,朕谅你是女子,就不与你计较,朕放你走。”
“告辞,后会无期。”珑玥没有丝毫停留,一袭白衣远去,身影翩若惊鸿。
顾长宁飞身上了她停留过的屋顶,望着孤月,喃喃自语:“朕用了五年时间逼你出现,江山都差点因你丢了,这次又怎会轻易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