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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面馆里,丁当将脑袋埋在一碗面里,正“呼哧呼哧”吃得愉快。
周正宇满脸惆怅地看着她,自己面前那碗却一点也没动。
丁当抬起头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鼻尖渗出小小的汗珠来,一脸满足地看了看周正宇,奇怪地问他:“咦,你怎么一点也没吃呀”
周正宇折着手里的纸巾,伸出手去,替丁当擦着鼻尖上的汗,声音低低地道:“我不饿”
“切,不饿给我吃”丁当拿出手,装出要把他那碗也端过来的样子。
周正宇将碗她面前推了推说:“给,给你都吃了吧”
“切,真没意思”丁当白了周正宇一眼,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起来。
“我明天就要走了”周正宇盯着丁当,又说了一句。
“哎呀,你都说八百遍了”丁当放下瓶子,不耐烦地说:“走了就走了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周正宇顿了顿,“你不愿意跟着我去,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丁当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你还会回来吗你好天真”
“呃”周正宇给她噎得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又问:“我能给你写信吗”
“哎”丁当的手在空中挥了挥,无可奈何地说:“你爱写就写吧”
“那”周正宇又苦着脸,问道:“你会给我回信吗”
“啪”丁当将手里的可乐瓶一下子拍在桌上,瞪着周正宇说:“那那那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跟你说个话,咋这么费劲呢”
“哎哎,你别急”周正宇两手在面前摇着,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别生气嘛”
“噗”丁当突然一下子笑了出来,然后又叹了口气,“你真走了,我还逗谁去呀”
“嘿嘿嘿嘿”周正宇看见她笑了,挠了挠头,也傻笑起来。
丁当看着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路人,外面烈日炎炎,他们行色匆匆,营营役役。
谁不是那样呢丁当心里想,她看着自己手里那瓶自雪柜里拿出来的可乐,上面结满了水珠,她用手指不停的划着划着,看它们结成一条线,缓缓地往下落着,好像是可乐流出了泪水一般。
“开始的时候,总是这样的”丁当喃喃地说。
“你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住到一个小小的地方,谁都不认识,觉得孤寂,无助”
她又抬起头,看着外面。
“你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想给她写信,告诉她自己的近况,你需要安慰,需要被人重视”她拿起瓶子喝了一口,接着说。
“一天天过去了,你会交到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你会变得忙碌,你的身边会出现另一个女孩”她看着周正宇,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别说话其实你知道的,早晚都会是这个样子”她看着面前的周正宇冲着她摇着头,一副想要辩解的样子。
“总有一天你会渐渐忘了我的”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感情,看起来是那样的冷静和平淡。
“所以,小正子”她突然笑了起来,唇边浮出她那标志性的梨涡来,“别再对我作出任何承诺了,也别要求我对你做出承诺了”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啊如果能够再见到,那固然好如果再也不能见面,那也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啊只要我们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不是就很好吗”她冲着周正宇笑着,又伸出手拍了一下周正宇放在桌面上的手。
周正宇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得了快点吃你的面”丁当自筷笼里抽出两根筷子来,摆在那碗面上,往周正宇的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道。
周正宇又看了丁当一眼,拿起筷子,挑着面条,“那你会给我回信吗不是邮件,是信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信”
丁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又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说:“会的会的,我不但会给你回信,我还会给你写信,好不好”
“嗯,嗯”周正宇呵呵傻笑了起来,这才低下头去,放心的吃起面来。
看着车渐渐走远了,岳明梅才回到屋里,关上大门。
她慢慢的走进厨房,将菜一样样自袋子里拿出来,皱着眉头,思忖着:一个女同事,出了点小问题,需要覃阳开车自城里跑回郊外的家里来清理一下
医院里那么些同事,为什么偏偏找自己的儿子呢这个女孩高俏的身材,一双丹凤眼,不说话,看起来都像在说话
前阵子才跟着丁当一块回来,现在又弄出来这么一个女孩。才听谭守彬说他与丁咚的事结了,看他最近的表现,似乎也开朗了许多
那他现在跟丁当是什么关系呢跟这个女孩,又是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儿,她放下手里的菜,转身上楼,打算进儿子的房间,寻找些蛛丝马迹。
上到二楼,岳明梅站在覃阳的房门前,犹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电脑桌旁的床铺干净整洁,是她今天早上才换的床单。她又走到电脑旁,摸着桌面上的鼠标,晃了两下。
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看到儿子的电脑画面上不再是丁咚的照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风景画,岳明梅不由的笑了起来。
她直起身,往里面的卫生间走去,推开玻璃门,浴帘半拉着,上面还有些许水珠,地漏边上绕着几根长发。
她皱了皱眉,弯下身子,将那几根长发拣了起来,撕了一张厕纸,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一转身,看见浴缸边的地板上摊着一摊衣服,橘红色的,上面印着碎花,她走过去,伸出两只手指,将它提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那个秦珊珊的衣服吧岳明梅心想。她又伸出一只手,提起裙子的肩膀处,那条裙上有一块块的暗红,比布的花色要深许多,看起来好像是凝固的血块一样。
她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手指一松,裙子落到了地上,又摊成了一摊。
她转过身,打算走出卫生间,走到门口,再看看摊在地上的裙子,还是又走了回去,将裙子提了起来,身子离得远远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弯下腰,小心的捏着桶里垃圾袋的边缘,将它提了出来,这才安心的走出卫生间,走到房门口,又环顾了一下屋内,走出了覃阳的房间。
下到一楼,她先走到门口,一手拉开大门往外走去,一手拎着那只垃圾袋,将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她站在那里,一只手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搓着,一边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不想他走任何歧路,她更不想他因为某个女孩的引诱,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既然覃阳说这个女孩是他医院的同事,那么谭守彬应该可以打听出来她的人品吧。
想到这儿,她下定了决心,往屋里走去。
走进屋里,她先拐进一楼的公用卫生间里,洗了个手。
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她拿起茶几上座机的话筒放在耳边,手指在键盘上按着那个铭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嘟嘟”的两声,那边传来接通的声音。
“喂您好”那却不是谭守彬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
岳明梅愣了一下,对着话筒问:“是燕仪吗阿彬不在吗”
听出是岳明梅的声音,燕仪的声音明显冷淡了许多,“哦,是梅姐啊这几天天气太热,老谭得了热感冒,吃了点药,这会睡觉呢”
“嗯燕仪,你能叫他一下吗我找他有点事”岳明梅依旧不依不饶。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行吧”燕仪开始不满起来。
“也没有什么事,还是覃阳的事”岳明梅想了想,断断续续地答道。
听筒那边静了下来,却能听到燕仪重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燕仪说道:“梅姐,都这么多年了,你放过阿彬吧”
听到燕仪的话,岳明梅皱起了眉头,“燕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梅姐你不清楚吗老谭已经跟你离婚了,还把别墅留给了你,还给覃阳留了一笔钱他不是覃阳的亲生父亲,他这么做,也够了吧”
顿了一顿,燕仪接着说:“你儿子的事,你自己不去解决,老是打电话烦老谭做什么呢老让老谭舔着个脸,去医院里找刘长任,岳姐,你觉得这合适吗”
“燕仪,话不能这么说”岳明梅捏住话筒,想打断燕仪的话
“梅姐,那你告诉我,该怎么说人家刘长任怎么说也是个合资医院的院长吧,见天让人家管你家儿子这点风花雪月的事,老谭对你有求必应,他不觉得脸上臊得慌,我还替他臊得慌呢”燕仪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燕仪,如果当初不是我”岳明梅站了起来,声调也高也不少。
“梅姐,老谭不是你让给我的他是累了,他在你那里,只有付出,没有回报他是个人,不是头牛”燕仪厉声反驳着岳明梅,讲完最后一个字,“啪”的把电话挂断了。
岳明梅拿着话筒,愣在当地,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那边传来盲音,才慢慢的将话筒放下。
她木然的坐在沙发上,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呆滞的看着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