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谶:汉家九百二十岁后,以蒙孙亡,授以承相。代汉者,当涂高也。武帝曾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光武亦曾言此事。
见好就收,马超眼见赵云的事情已经有了好的进展,便又问了些关于太平道和张角的事情。
当然天师为了此事准备经年,太平道内各种情况都是了如指掌的,攻守进退早已经布置妥当。
马超这么说一是为了和赵云交流,二来嘛当然这厮心里也存了考校赵云的意思。
马超心说你赵云是冀州本地人,这前站消息,先期的联络安排也都是你们师徒,师兄弟负责的,除了武艺之外,看看你其他的能力怎么样
“近年以来,冀州蝗灾、旱灾不断,灾情严重,朝廷不予重视,官府赈灾不力,朝廷和官府不重视,士绅、豪强赈灾出力也就有限,如此一来,饿殍遍野,死尸遍地,人争相易子而食。死人一多便起了瘟疫”
赵云茫然的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悲愤的声音低沉的诉说着。
“瘟疫越来越严重,官府的做法就是派兵守住道路,严禁灾民、病人流窜,就地饿死!病死!数十万百姓绝望无助,眼巴巴的等死!就在这天地不管,官府不顾,豪强不理,成千上万的饥民饿死、病死的时候‘大贤良师’带领弟子、门人进入灾区,散发符水,宣扬教义,平心而论救治病人倒是其次,他们那套骗人的把戏和手段也只能骗骗愚夫愚妇!”
赵云道“但是张角毕竟是给了灾民们希望,活着的希望,生存下去的信心,有了希望人才能活下去啊”
“此次要与太平道为敌,我心里还是很矛盾的,张角现在虽然野心膨胀四处宣扬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但是张角和太平道,毕竟也活人无数,给数百万人以存活的希望”
听了身为冀州本地人的赵云一番发自内心的独白,对太平道以及张角的真实看法,让马超长久以来对‘黄巾’的观点又动摇了一下。
思索许久,马超才开口对有些意兴索然的赵云道“子龙兄可知,太平道除了符水治病救人,宣扬教义,招揽民心之外。还用什么办法救济饥民?”
赵云摇摇头道“张角救济灾民的办法倒是简单,太平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纠集饥民去地主、富豪之家‘强吃’”
“何谓强吃?”
张绣撇撇嘴道“什么强吃啊!子龙也太回护太平道了,嘿嘿分明就是抢劫啊”
赵云脸一红,强自辩解道“虽然是抢劫但是比起官府的毫无作为和豪强世家的漠视人命,太平道和张角的目的至少是高尚的”
张绣双眉一挑道“照这么说,豪强世家的富有反倒是一种罪过了?富贵人家也不是漠视人命吧?饥荒和瘟疫初起的时候,豪强世家也都出力救助过的,但是时间一长也是力有不逮啊!总不能让人家也倾家荡产吧?”
“这唉!我也没有怪罪世家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他们该出力更多而且在救助灾民上张角也没错啊”
赵云一时间言语慌乱起来“不管怎么说张角的本意总是好的”
张绣见赵云这般说,便也不为己甚,点点头道“没错,本来张角的本意是好的,但是现在随着信奉他的灾民越来越多,他的目标只怕是早已改变了,这样下去只怕是要酿成大祸的”
赵云无奈的说道“话是没错,只是总不能看着这些灾民活生生饿死吧”
张绣摇头叹息道“那就只能看着他们以后被官府杀死了”
赵云转头看向远方,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左右是个死,被人杀死总好过饿死,而且还不一定就会被杀死”
张绣双手抱着着臂膀,眯眯眼看了看天空,悠然道“这么说来,张角这般做法果然是对的了那么我们要对付他反而是错了?”
马超听得张绣、赵云师兄弟二人说着说着便成了世家门阀和平民百姓之间的对立了,虽然这的确是如今大汉天下的主要矛盾,但是马超可不想看到两个人心存芥蒂,甚至是反目成仇。
马超摇头笑笑“谁对谁错那就要看结果了!”
张绣、赵云齐齐转头道“看结果?”
“二位兄长认为,若任由张角的势力和野心发展下去,终究会如何?”马超不答反问
“这”赵云皱着眉头
“造反!”张绣豁然道
“不错!”马超猛然点头对张绣说道“张角的太平道势力越来越大,在这样发展下去,不是被官府剿灭就是起事造反”
“若是张角被剿灭那就不用说了,若是张角起事造反,二位兄长以为结果如何?”马超悠然说道
赵云也学马超一般,不答反问道“公子以为张角成败若何?”
“败是必然会败,但是对天下大势的影响却是极大的!”马超如神棍一般的淡然。
“额?公子何以断定张角必败?”
张绣眉毛一挑接过话题,认真的说道“秦末之时,陈涉以数百戍卒仓促起事,揭竿而起、振臂一呼,一时间从者如云,终于使强秦失其鹿,而今太平道信徒教众何止百万?其组织数年,自成规矩,相比陈涉被迫起事实在是高出太多了。何以,公子认其为必败者也?”
要说这张绣不愧是世家子弟,不但能判断出太平道的出路是造反,还能以史为鉴,分析一下群雄逐鹿的可行性。
更重要的是乍一听说‘造反’的时候,既没有惊慌失措要逃命,也没有兴奋的唯恐天下不乱。
马超见了张绣这番表现不由得暗自点头‘不愧是四张之一的张绣啊,居然能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来分析后续形势’
“文锦兄以为当今之世与秦末无二,弟深以为然!”
马超赞一句又咬文嚼字的道“然,当今之世与秦末同否?”
张绣略一思索道“自然不同”
“何如?”马超追问。
“始皇帝以铁血手段、赫赫武功,宾服六国,然至秦末,六国贵族公卿,大多在世,关东遗民人心背秦,至陈涉起事,秦统一六国不过十余年,因此陈涉义旗一举,从者如云,烽火遍地。关东世家大族、王室公卿尽皆起事响应,秦遂亡!”
张绣显然也是读过书的,秦朝的兴衰说的清楚明白。
马超赞道“文锦兄说的不错,秦确是未能尽收关东人心而亡。现今情形又如何呢?”
“当今之世,张角有信众数十万,一旦举事,初起时,其势将无可阻挡,然而太平道却专以劫掠世家豪强为生,虽尽得灾民之心,却无世家豪强支持,是以未必能成就大事!”
张绣激昂低沉的声音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马超点头道“小弟心中所想正是这般!因此才说张角必败啊”
张绣皱眉道“贤弟以为太平道起事之时,世家豪强不会起而响应么?莫非贤弟不知‘代汉者当涂高’这谶语?”
“不会!”马超斩钉截铁的道“若是朝廷平叛顺利,很快便扑灭反叛,那么自然不会有世家大族来出兵响应;若是平叛不顺,朝廷损兵折将,劳师无功,那就难免会有人宣扬谶语起事!但是,文锦兄依你之见,太平道可有与朝廷抗衡的实力?”
“‘代汉者当涂高’?这是什么谶语?”茫然的赵云见马超、张绣二人正问答的起劲,便向一边席地而坐的孟达发问。
“‘代汉者当涂高’这是‘春秋谶’里边的一句有名的谶语,据说,光武帝当年就说过这句谶语。后来,光武帝和公孙述争天下的时候,曾经常年争着想当这个‘当涂高’后来还是光武帝胜了”
“光武帝之后,造反起事的经常有人自称是‘当涂高’要按上天之意来代汉自立!有人说是人名,有人说是地名,反正是众说纷纭,闹了百十年也没人弄的清楚,总之后来大家都认定了一句话:大汉一定会亡‘当涂高’一定会代汉!”
“嘶”赵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啊?”
“嘿嘿,这不算什么啊”孟达扬扬头,世家子弟的优越感在赵云面前表露无疑“长安、雒阳的世家豪强,朝廷大臣都会毫不避讳的谈论这个话题,听说经常还有御史以此谶语进谏天子,要天子勤政爱民,不要怠于政事,以免失了天下!”
“竟”赵云惊得半晌无语“竟有此事?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太有辱皇家颜面了!”
“什么不成体统啊,也就是你们边远州郡之人,不通朝廷消息,不知朝野逸闻,才这般回护朝廷,”
“现下有气节的读书人、豪门世家出身的士人,哪个不骂‘十常侍’把控的无能朝廷?其实大家都认为骂‘十常侍’骂的越狠,反对他们反对的越激烈,就是越忠于天子、越忠于大汉,毕竟只有把罪名让‘十常侍’背了,才能说明现下大汉这糜烂的天下,不是天子无能造成的,这是真真正正的替天子分忧啊。你想啊!替天子分忧,难道还不是忠臣贤士么?”
孟达翻个白眼瞪一眼赵云,不满地说道“你看看马超才七岁,张文锦十七岁,可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在干什么?是在认真讨论‘太平道’造反成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