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四周静悄悄的,她睁开眼,只是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动了动手掌,觉得空荡荡的,于是她又紧闭起眼睛,她想,过一会儿,过一会儿一定就会有人来将她握起来了。
虽然闭着眼,可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是让她闻出了这是医院,她活着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然后有些东西却该开始了。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空虚的不得了,她将手掌握成拳,感觉自己掌心的冰凉的同时,她的心也紧紧的揪了起来。
突然间,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轻轻的,就连脚步都是,她心里一紧,是他吗?可是不一会儿,她听出了脚步的不对劲,明明再小心翼翼也还是可以听到是高跟鞋的声音。
来人,坐到了她的床边,会是谁呢?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是没有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不悔都忍不住想要睁眼看看的时候,床前的人开口了。
她说:“不悔姐姐,我来看你了。。。。。。”她说:“我来看你了。。。。。。我是萧茫,楚萧茫。。。。。”
不悔的下巴紧绷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床前的的萧茫声音轻轻的,完全没有初闯不悔家的时候的那股蛮横,她的声音里透露了几分绝望,就这样,低低的传入不悔的耳朵里:“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在一起了,也好。我是昨天才知道你们结婚的消息的,那个时候我抱着祝福的心态,立刻就坐飞机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姐夫真是不厚道,结婚了都不通知一下我这个妹妹。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在一起的,可是不悔姐姐,有时候,我也为你们觉得真不公平,这个老天啊,有时候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萧茫便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不悔的睡颜,突然话锋一转:“有件事,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不悔睁开眼,皱着眉看着萧茫,萧茫微微一笑,并没有诧异不悔醒着。
“不悔姐姐,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是替我姐姐和你说的,其实早该说的,记得我上次去你家给你的那本日记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但是,日记本被我撕了几页,就算你看了,有些事情还是会不情不楚,比如我姐姐为什么和姐夫结婚,比如你的孩子,比如到底谁是你孩子的父亲,比如那时候你和郜言都喝醉了,我姐是如何的和江岸精心设计了这场阴谋。。。。。。”
“别说了。”不悔侧过身子一把握住萧茫的小手:“萧茫,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萧茫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夏不悔。”她唤着她的名字:“你还在怕什么?”
是的,她还在怕什么?怕她说,夏不悔,其实郜言和楚歌儿结婚完全是因为别的原因,并不是当时郜言爱上了她,怕她说,夏不悔,其实你孩子的父亲就是郜言,当初啊当初,都是一个误会,都是一场阴谋。
那么到时候怎么办,这白白错过,莫名其妙逝去的六年又怎么办,他们,又要如何自处。虽然,她一开始隐隐约约的大概猜到了一点点,可是,她就是怕,怕那么确确切切的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郊区荒芜的那片草丛里忽然想起郜言了,她想起了,江岸不是和她说了吗,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他说:“夏不悔,我一点也不同情你,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就是自己太笨,笨到被别人耍的团团转,还自己在那里伤春悲秋,自以为自己的故事是多么的悲壮,怪你们自己,怪不得别人。。。。。。”
“郜言知道么?”良久,不悔抬起眸子,闪着泪光看着萧茫。
萧茫点点头:“知道了,我早就告诉他了,那时候,你还在法国,看着他生病了样子,我不忍心,挣扎了一个晚上,还是告诉他了。”说到这里,萧茫开始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不悔姐姐,如果,姐夫死了怎么办?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轰!
不悔的脑中突然一阵轰鸣,震得她耳朵发疼。她猛地拔下自己手背上的注射针管,脑子全是萧茫的那句:“姐夫好像快死了,好像快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醒来的时候,掌心会是凉的,怪不得,她等了好久,等来的不是郜言,却是萧茫。
安静的下午,郜言的手术室外,密密麻麻的蹲了一堆人,看见不悔苍白着脸披着外套过来的时候,统统站起身,鞠了个躬:“夫人好。”
妮娜连忙站到不悔旁边,和萧茫一起扶起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走廊处突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远远的便开始响起了天然关切的声音:“不悔,我只是回家帮你拿换洗衣服,你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走近的时候,企图将不悔拉走。
不悔猛地侧过自己的身子,挣开了她的手掌,面色苍白,眼睛无神却紧紧的盯着手术室的门。
“天然姐,是我告诉不悔姐姐的,我觉得,没有必要瞒下去。”一旁萧茫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怯怯感。天然听后抿了抿唇,将头扭向了一边没有言语。
“妮娜。。。。。。”不悔轻轻的唤了声。
“是,夫人。”妮娜立刻挪至不悔身前,等待着不悔的下文。
“我现在有点乱,请我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她礼貌疏远的说完,深深的吐了口气,凝重的呼吸声,自己都能够清晰的听得见。
郜言中了枪伤,一颗子弹穿膛过。那个时候,太阳刚刚从天幕升起,他愤怒的攀上车顶,或许他当时太过焦急,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一阵风轻吹过,拂过他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他站在车顶点了一根烟,望着天际良久,突然底下眸子看着妮娜道:“妮娜,立刻派遣直升飞机过来这边。。。。。。”
“次--彭!”一个强透的力度携着风,在郜言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穿透了过来,郜言的身子猛地一震,踉跄的退了一步,胸前立刻一片红晕,他却突然勾起嘴角,手掌捂上自己的胸口,良久望着天幕,妮娜惊慌失措,也攀上车顶,撑着郜言慢慢跌下的身子,他说:“即使我死了,不悔也要活着。。。。。。”这是他陷入昏厥前的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他说话的同时,嘴里的血不停的往外涌着。
不悔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向话少的妮娜,一个细节都不漏的和不悔讲述着当时的情况,不知何时,谁给不悔捧来了一杯温水,她双手接过,可是装在杯子里本就没有满的水,却被她伧伧皇皇的撒了一地。
她望着妮娜,然后又看了看天然道:“他会不会死?会不会。。。。。。”
“不会的。。。。。。”天然握紧不悔的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悔,他会好好的活着,他还要守护你。。。。。。可能这样的情况,不该说这些,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许纬去法国了,是受郜言所托,那边的事情听说郜言用他的身份去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还有,我也瞒了你一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帮你们家解决集团危机的就是郜言,只是他不想告诉你,不想你不开心,觉得亏欠他太多。”
“我早就知道了。。。。。。”不悔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睛看着天然的一眼惊讶:“什么时候开始呢?或许就是见到妮娜出现在郜言身边的时候吧,怎么会那么巧,我爸爸怎么有那么多的往年至交,那么,我爸爸过世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出现呢?天然,和郜言结婚我是有目的的,我知道,只有他有那个能力能帮我。。。。。。”
不知过了多久,不悔累了,靠在一旁走廊的墙壁上缓缓的蹲了下去,有时候,当你爱一个人到很深刻,却没办法去表达的时候,那种无奈简直无法言语,当突然又发生了某些事的时候,突然间觉得所有的对白都是无力的了吧。
手术室灯灭的那一刻,当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主刀的医生出来疲惫的摘下口罩问道:“谁是病人家属!”的时候,不悔连头都没敢抬一下,不悔不动,更是没有别人敢动,主刀医生环视一圈,于是直接道出了结果:“手术很成功。”。
那一刻,不悔僵硬的身子才终于软软的跌在天然的身上。
郜言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手术成功但是因为子弹穿过了肋骨,而且简直就是檫着心脏过去的,如此命悬一线,也是他自己的求生意识强烈才可以撑过手术。这是连所有的医生都十分惊讶的事情,这个男人本就有着和别人不同的毅力。
不悔半晌太抬眼看着被推去病房的郜言,心里千滋百味,郜言,你吓到我了。
午后的阳光不是很刺眼,于是不悔将病房里所有的窗帘都打开了,昏黄的阳光照在还在昏迷中郜言的脸颊上,显出一丝生机,将他脸颊的苍白掩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