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男人迎着落日,慢悠悠地走到了尸山前面,许多蚊虫在他的周围嗡嗡嗡地飞舞着,他站在山丘一样的尸体前面观望了一阵,目光在二黑的方向迟疑了一下,二黑忽然一阵紧张,难道,他看得见?
然而,那人只是看了看堆在他身后的尸体,然后便转开了视线,男人俯下身去在尸堆里面很认真地翻检起来,一具一具,极为认真。
二黑站在一边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随后,二黑看见这个男人拿出了别在腰后的斧头。
那斧头看似很旧的样子,斧口上面有不少缺口,但拿在这男人的手上却变得锋利无比,只见那男人的双手高举着斧子连连挥动,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手里便多了好些腐烂的断手,男子拉起身上破洞无数的衣服下摆很小心地将那些断手用衣服包好,然后收好斧头转过身,慢悠悠地离去了。
这人砍那么多的断手做什么?
二黑跟过去仔细地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一惊。
那些断手全都已经开始腐烂了,之前离得较远所以他并没有怎么注意到,现在凑到近前仔细看看才发现那些断手基本上已经烂到骨头都露出来了!烂肉的上面全都覆上了一层又稀又稠的脓液,许多蛆虫在上面蠕动、翻滚着,看起来渗人之极。
那些蛆虫又肥又大,有的甚至还爬到了那人的衣服上,但他却浑然不觉。仍然兜着那些断手往前走着。
二黑差点吓背过气去。他实在想不通,这人收集这么多的烂手做什么?做千手观音吗?谁见过用骨头做成的千手观音?那不是亵渎神明么?
那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呢?难道只是单纯的个人爱好?谁会变态到爱好收集这个?!
那男人离开尸山之后没有走出去多远便停下来了,二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各有三根粗大的木棍呈三角状一左一右地立在地上,一根木棍横架在这两个三角架之上,木棍的中间吊着一个缺了口的破旧罐子,离罐子大约四五米远的地方还放着一个旧木桶。
男人走到木桶前把包在衣服里的断手悉数放了进去,很多爬在断手边缘的蛆虫已经顺着他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身上,他低着头,动作十分小心地将那些爬在衣服上的肥硕蛆虫抖落进了木桶里去。
最终,所有的蛆虫一条不剩,全都落进了桶里,男人提起木桶走到近处的一条小溪边,用一直别在身上的斧头很小心地将断手上面的蛆虫全部刮到木桶里,然后扔掉了那些断手。
二黑越发地觉得离奇了,这男人原来不是想要断手?他想要的难道是蛆虫么?他收集这么多的蛆虫又是要做什么?越来越多的疑问浮上二黑的心头。
只见这邋遢到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就着木桶打了些溪水,反复清洗了好几遍里面的蛆虫,然后小心地将水滤掉。这样重复了好几次,最后一次,他装了些水到木桶里,然后提着木桶往回走去。
肥硕的蛆虫在清澈的溪水中拱来拱去,像无数条细小的鱼苗。
二黑看了一眼遗留在溪边上的腐烂断手,跟着男人走了回去。
太阳已经落下了,二黑回到男人身边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在罐子下面生好了火了,二黑只顾着注意那男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那只装着蛆虫的破木桶,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双腿竟然已经站在了木桶的中间!
那木桶圈过他的身体,不偏不倚刚好将他围在中间,二黑的心中猛然一惊,他连忙后退出好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破木桶。
然而,木桶里面却是空的,原本在里面翻滚个不停的蛆虫完全不见了踪影,此时,木桶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那些蛆虫去哪里了?二黑茫然四顾。
他只看见男人坐在罐子前面的草地上,黑色的夜晚,火光映得罐子里面的袅袅热气更加明显,罐子里装着一小半罐子水,水面上浮满了无数蛆虫的尸体。那些尸体中还有热腾腾的气体冒出来,男子盘腿坐在罐子面前,张开鼻孔闻了闻,脸上现出一副十分陶醉的表情。
他拿起身旁的一个裂了好几道口子的破木勺来,伸手往里面捞了一把,勺子里立刻覆满了大大小小的蛆虫。那些蛆虫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男人将它送到自己的面前,撅起嘴巴轻轻地吹了两下,随后,让二黑毕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男子一仰头,勺子里所有的蛆虫全数倒进了他的嘴巴里!
原来,那些蛆虫,竟是拿来吃的!
二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翻腾,他连忙转过身,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曾经也挨过饿,饿到不省人事,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死人堆里或者大便池里找蛆虫来吃!就连张大麻子都没有这样做过!
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二黑四处看了一看,前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身后,是以吃从腐烂的尸体身上长出的蛆虫为生的怪人。左右又是什么?他不知道。
究竟路在哪里?小妹又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看着茫茫的夜色,忽然之间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无路可走。
“好吃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黑夜的沉静和渗人的气氛。
短短的三个字在这月色不明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地突兀。二黑循声看去,一个十来岁大小的男孩屈膝坐在嘴巴里还在不停咀嚼着的男人的对面,孩子的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连面目都看不太清楚的男人。
两人隔着罐子面对面地坐着,烟雾遮住了他们的大半个身子。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隔着烟雾问他道。难道是自己吃得太过专注了?竟然连有人走近都没有注意到!
“好吃吗?”孩子仍旧笑嘻嘻地看着他,反复问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罐子里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