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抬头望向高台上那个曾经跟自己你死我活厮杀过的敌方主帅。心理着实有些复杂难明。
她既佩服他的果敢睿智。又恨他当初屡次设计害她。对这男人也有些好奇和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听昨天他所讲的话來看。他竟是十分反对跟汉人作战的呢。
纳兰似乎是心有所感地突然转头看向了依旧蒙着面的九儿。
九儿看着那双好似能洞穿人心意的蓝眼睛。心头一惊。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便面不改色的手搭胸前行了个礼。转头随着其其格一步步向着旁边的人群中走去。
其其格的侍卫们很尽职尽责的护着两个人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简短的仪式之后。在一名老者的一声敲锣声响过。骑手们便争先恐后地飞马而去。
一片烟尘滚滚之中。一只可怜的羔羊在骑手们的手中被丢來丢去。瑟瑟发抖。
众人的欢呼声中。九儿直感觉那道灼热的视线又一次盯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其格一定是跟纳兰说了自己的事情。这个纳兰今日一直关注自己。他肯定想到了自己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帮助他们。必是有所求的。那么是等下跟他直接将事情挑破呢。还是再跟他多兜几个圈子好获得最大利益呢。……
在九儿细细思量如何与这个草原之王博弈的时候。纳兰也在皱着眉紧盯着那个站在其其格身边那道纤细的身影。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人的背挺得笔直。细腰丰臀。窈窕多姿。身上穿着一袭普普通通的天蓝色蒙古袍。从背影看不出一点怀孕的臃肿模样。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其他热烈欢呼着的人们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就像是一株空谷幽兰。静静得。却让人离着很远都能一眼就注意到她的端庄和高贵。甚至闻到她身上那抹特有的馨香。
纳兰低下头。手指在几案上有节奏的哒哒叩响。心里却是思绪万千。脑中正飞快地想着事情。连一边苏赫的挑衅之语也是置若罔闻了。
赛马很是精彩。
不愧是马背上成长的民族。骑手们精湛的技艺和默契的配合沒有辜负观者的眼睛。纳兰亲手为胜利的勇士挂上了金刀。端上了美酒。还命人送上了丰厚的奖品。
那名勇士则激动的与家人热情拥抱。这个场面既感动人也激励人。相信明年定会有更多的人來参加这项勇士的竞技。让乞颜部落的战士更加得壮大起來。
九儿微微点了点头。照这个整体的素质。天启的汉兵在马背上与蒙古人相比确实要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其其格兴奋的又笑又跳。拉着九儿的手道：“那是我好朋友高娃的哥哥巴特尔。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他们。”女孩儿不由分说便拉着九儿往兴奋的人群中挤去。
要知道每一年赛马大会的冠军骑手。在整个草原都会是人们争相赞颂效仿的对象。每一次的大赛不仅是乞颜一个部落。甚至连契丹人和金人都会派骑手來参加。
这次是乞颜部落的骑手获得了冠军。也就是给整个部落甚至是蒙古人挣得了荣誉。
所有乞颜部落的蒙古人都兴奋异常。又唱又跳。高高的将那名冠军骑手抛向了空中。
其其格的侍卫被激动的人群堵在了外围。在后面急得直跳脚。可其其格的速度却很快。她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就顺利穿过了兴奋的人群。她不知道那是因为九儿为了怕人挤到自己的肚子。用了些风异能推开了挡在她们面前的人群的缘故。
其其格顺利的來到那兴奋的一家人面前。满脸娇羞的叫道：“巴特尔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草原上最棒的勇士。恭喜你。”
那得奖的汉子转过头來看向其其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地笑了起來。
九儿这才注意到这汉子背影虽然看着很强壮。但转过來之后再看。其实却很年轻。甚至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他长得十分英俊。面部很立体。高鼻梁深眼窝。有点异族美男子的味道。
笑起來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那灿烂的笑容干净而明朗。仿佛是集中了所有的阳光在他的身上。显得朝气蓬勃。青春勃发。
九儿不得不佩服这草原的水土养人。像这样半大的孩子。放在前世。就是还在上中学的学生。恐怕上下学还得爸妈接送呢。
其其格明显对这男孩子与众不同。她红着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塞到这男孩子的手里：“答应你的。你果然沒让我……我们失望。你是最棒的巴特尔（英雄）哥哥。”
九儿看着这一对小儿女面上露出的神情。这明显就是一对小情人的样子。心理不禁感叹。到底是吃牛羊肉长大的孩子。这么小就懂得这么多了。真是早熟的可以啊。
看來。那苏赫沒有夸张。这草原人大概真的有五六岁就嫁人的女子了。
刚一想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立时就有一声突兀的叫声打断了这对小儿女的温馨氛围。台下的众人纷纷仰起了头來看向那高处的粗鄙男人。皆皱起了眉头。
“哎。我说。我的小公主。看看我的脸。我都为你挨了你父汗的拳头了。大汗看到一定会很感动的。为了补偿我。他也一定会下旨赐婚给我们的。看吧。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就不要在外边再送东西给其他的野男人了。你阿爸沒教过你要忠于你的夫婿。。我吗。”
看着嬉皮笑脸。故意拖长了声音。怪腔怪调的苏赫。其其格一张脸气得发白。连手都在发抖。那巴特尔更是要冲上台去教训那个人了。
九儿一只手轻松地按住了暴怒的小男生。看着那男生惊愕地抬头望向了她。九儿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转过身。拍了拍其其格的肩。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就当是听见了疯狗吠咬。也沒有什么的。走吧。你们小年轻们一定有不少话要说。去别的地方吧。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一直像块狗屎一样粘在你的鞋子上吗。”
九儿虽然感觉像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但她的声音软糯清亮。竟像一道清风一样。传送了很远。如今台下的每个人几乎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众人忍俊不禁。皆哄堂大笑起來。敢把苏赫比成是狗。他们虽然听着解气。但却也为这个瘦弱的孕妇担起了心。
果然。那苏赫像头笨熊一般“通”的一声跳下了高台。扬起了无数的尘土。嘴里叫骂着冲着九儿扑了过來。
九儿几人站得并不远。就站在高台下边。顿时。台下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个弱女子捏了一把冷汗。
九儿却是丝毫不惧。她本身就不是隐忍的性格。甚至在杨煜的宠溺和纵容之下。早不知不觉养成了十分肆意的性子。
再加上她十分自信。根本就沒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她讨厌战争。厌恶死亡。每每想到那些死去的人们。她都会想着那些该死的敌人。恨得她每每牙都痒了起來。
但自从來到草原。她便深深体会到了这些草原平民的淳朴和善良。这些百姓是无辜的。他们是听命于首领的。在这样的时代。任何地方任何民族的普通人。说白了。就是统治阶级的棋子。他们根本沒有民主和自由可言。
这一次。她误打误撞來到这个乞颜部落。想到从前的战争。再看到这些质朴的百姓。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这几天。其其格总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绕來绕去。她早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开朗善良的姑娘。昨天苏赫的言语已经令她心生厌恶。今天他再次挑衅。九儿早就存了要教训他的心了。
更何况。九儿如今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纳兰欠自己一个人情才故意为之的。
看着台上纳兰伸出手阻止了要下台帮忙的众人。九儿了然的冲他微微一笑。想看看我的本事吗。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好了。
看着脸盆大的拳头直冲着自己的面门而來。九儿淡定的伸手轻轻一握一推。那苏赫巨大的身躯竟像只皮球被抛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五米外的地上。那巨大的声响令众人不觉心惊不已。
谁也沒看出來这纤弱的女子怎么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还沒等张大的嘴巴闭上。就看见那女子像逗着几个孩子玩儿一般。把苏赫那几名高大健壮的随从耍得团团转。
那女子便只是站在那里连动都沒有动过。几个男人就趴在了地上。竟是声息全无了。
九儿轻笑了声。拍了拍手道：“几只苍蝇嗡嗡的讨厌。麻烦谁帮忙抬抬。睡在这里也太煞风景了。”
众人好像才从大梦中清醒过來。齐齐欢呼了起來。若不是看九儿是个孕妇。他们几乎要将九儿也抛起來庆祝一下了。
九儿无奈地看着星星眼望着她的其其格和巴特尔。拉起两人的手挤出了人群。找到了他们的马。策马向着远处的树林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