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微微僵了一下身躯,随即点头轻声唤道大小姐。此外,再无别的话,仍旧是不看她一眼,默然换了张纸,继续提笔写了起来。不问她是有何事,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告知她今日的功课是什么。
对此,冷世欢是十分别扭的。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喜欢。想与他解释一下自己那晚说的话,不过是想气气冷嫣堇而已,从不曾想过伤他,更何况是毁了他。可在秦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她之后,她就那么闭着的嘴巴,再也张不开。
二人又是一番沉默之后,冷世欢的高傲不允许她低头,她怕低头了也换不得谅解,故而更是没有张口解释的勇气,便沉默的坐在自己书案上一言不发。
冷世欢是不知如何开口解释,秦岳是怕冷世欢要说的话更为伤人,是以都选择了沉默寡言。
冷燕启将今日的文章讲完了之后,布置了今日的功课,派人将冷嫣堇也叫了来,又将当朝皇帝好美色,男女皆不论的事儿说了一遍方道:
“明日便是进宫的日子了,我还是得叮嘱你们一番。今上喜好特殊的事儿,你们装不知情外还得敬而远之。锦王身为皇家人先皇去世三年仍被囚禁皇宫中去不得封地,俱是因着今上疑心太重的缘故,若叫人传了一点儿风言风语出来,我也是护不住你们的,可明白了?”
说这话时,冷燕启目光紧紧锁在冷世欢身上reads;。在场之人他都放心,独独不放心冷世欢。只因,她心底执念太重,就怕她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皇宫里的浑水,又岂是她能去搅和的。
“小堇届时便跟着你姐姐,莫要乱跑,也莫要乱说话。至于岳儿,你便好生画出一副画来,届时呈上去便是,不求能龙心大悦,但求能渡过此劫。清平,你便写字罢,邦儿有长公主帮衬,你只管好生写便是,不用顾忌旁的。”
说来,也怪这皇上,闲来无事非要来庆贺一番。一来是出了国丧,二来是宫里又添了一位皇子,这是当今皇上的第二个皇子,一高兴便张罗了这么一番事儿出来。百官奈何不得,只得服从。
又叮嘱了一番话,冷燕启率先跨步走了,虽说这几日皇上不上朝,可臣子的手头事儿也不得不做。他一走,冷扶宴便来与冷世欢说这事儿:“嫣嫣,你这次可有什么要御前献艺的计划?”
对此,冷世欢十分不屑,照旧坐在书案上闭目养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又不给我发俸禄,我做什么要去跟那些官员一般任劳任怨的为他忙活?如此三天两头罢朝,铺张浪费,是非不分的君主,有什么是值得我去献艺给他看的?有那功夫,我还不若想想今儿吃什么来的实在。”
卫清平在一旁听得有些尴尬,这些话可不能叫人听了去:“大小姐,也不能这么说,陛下他,这不是因着生病才罢朝的么。”
秦岳仍及默不作声,自己收拾着自己的书案,打算回听雨轩去。冷扶宴满脸诧异看着冷世欢,不知说她什么好,冷嫣堇却是四下看了看拍着胸口道:
“姐姐,这些话怎么能乱说?清平师兄说的对,陛下那是因着龙体不安才罢朝的,并非有意。”
此时,冷世欢终是睁开了眼,看了一眼一脸后怕的冷嫣堇,面无表情:
“是么?那么好色之事又怎么说?铺张浪费劳民伤财建景仁宫这事儿又怎么说?齐周建国以来累死在御书房的皇上没有么?所有皇帝中就数他最金贵不成?
再者,国丧期间不得嫁娶,皇室不同,可一连两个皇子出世,又有什么值得提倡?”
许是因着秦岳不理她,冷世欢觉着自己心底有气,又找不到地儿撒,这会儿说话便毫不顾忌的。越说,便越是叫卫清平与冷扶宴无言以对。唯有秦岳,仍旧忙活自己手中的事。
冷嫣堇被冷世欢的一连串问题问的答不上话,支支吾吾了一下,也只道:
“景仁宫是要娶殷相孙女做皇后建的,自是,自是可以大兴土木的。陛下做事,总有他的道理的。再者,殷相那般的人,陛下若不拿出诚意,如何能娶得了他的宝贝孙女,齐周的第一美人儿呢。岳哥哥,你说是不是?”
秦岳此时将将收拾好,正打算回听雨轩,冷不丁被这么一叫也没听清冷嫣堇说的什么,便点了点头。在回头,方见冷世欢脸色那看万分。鼓着腮帮子气了一会儿后,冷世欢不过轻哼一声:
“哼!她长得美有什么了不起的!留香也跟她一样美,怎就不见这么多人追捧?分明,是趋炎附势讨好殷相罢了!庸俗!”
说了那么一句后,起身便对着冷嫣堇嚷嚷:“让开,别挡着我!”
随后,在冷嫣堇委屈万分的注视下踏步离去。身后,是卫清平与秦岳不明所以的目光,加之冷扶宴的声音再问:“嫣儿这是怎么了?”
出了学堂,天已是全黑了。虽有月光,却也瞧得不大清楚。冷世欢从未独自走过这段路,最初时冷夫人接她回摘星楼,或是冷燕启送她回摘星楼。后来,偶尔秦岳和冷扶宴卫清平也会送送她。
便是无人送,也有阿贞半夏来迎的reads;。今日,秦岳不曾跟上来,冷扶宴也不曾,谁都没有来接她或是送她。
望着眼前的漆黑一片,冷世欢双手欢在胸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她不愿回去,不愿叫任何人看见她的软弱无能,是以只得硬着头皮前行。
此时,她想,哪怕有谁能递给她一盏灯,照亮她眼前这漫无边际黑暗中的一处,也好过一人再者黑夜中挣扎。越走,便越是害怕,周围不知什么声音落地,又是影影绰绰的什么影子从身旁略过,惊得冷世欢一声尖叫:“啊!”
随后便是低着头,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不肯看,只管拼了命的往摘星楼跑去。到了摘星楼院前,方见阿贞与半夏正撑着灯等在那儿,一脸苍白的冷世欢此时方腿脚发软,一个没站稳便跌倒在地。
阿贞与半夏忙上前来扶起她,一面替她整理衣裳一面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冷世欢也不曾说旁的只定定看了阿贞和半夏好一会儿,方低声喃喃:“阿贞,半夏。”
叫了她们的名字后,又不曾说别的话,只由她们扶着进了摘星楼。随意用了几口饭,也是心不在焉的,连烫都不曾喝便要洗漱。由阿贞伺候着歇下后,便让阿贞与半夏将灯点了退下。
透过床帐看那桌上朦胧不清的灯火,冷世欢还是觉着有些凉,就那么呆呆看着烛火到深夜,一滴泪方从眼角滑落。寂静无声的夜里好似能听见眼泪滴在别字上的声音:“阿娘,我害怕。”
第二日,半夏叫过许多次了冷世欢迟迟未见起身,阿贞便坐到床边,温和劝道:“小姐,今儿要进宫,再不起身便迟了。老爷已经叫人催了好几次,小姐辛苦些今儿先起身,晚些回府了在早些歇息罢。”
彼时冷世欢背对着阿贞的,本人已是有些神志不清,面上红的吓人,连眼都睁不开来。艰难张开干枯撕裂的嘴唇,声音十分微弱:“阿贞,不要吵,我疼。”
阿贞将冷世欢转过身来,心下暗觉不妙,慌忙伸手探了探冷世欢额头,十分的烫手。当即便急了起来:“好好地怎会烧起来了,半夏,你快些去找冷叔来,顺带再让昭季与老爷说一声,大小姐病了去不成了。”
随后,便指挥着其他的丫鬟忙进忙出,又亲自伺候着冷世欢。
冷燕启一脸冰霜赶来之时冷叔刚开好方子,众人见他身后还跟了楚芊。冷燕启一身的官服,楚芊穿着诰命服,显然是打算出门的。瞧了冷世欢的情形后,当下便怒火攻心,一向好脾气的他指着阿贞与般下便是一通训斥:
“你们两个怎么当大丫鬟的!好好的天儿也不见下雨又不见降温,竟让小姐烧成这样!可是我平日里看在你们主子的份上不约束你们,就将你们胆子养肥了,平日里还不知你们是怎么怠慢主子的!来人,将这两人拖下去狠狠的打!”
楚芊倒是冷静许多,见跪在地上不住落泪的阿贞与半夏只顾低低哭泣,半句辩白的话都不敢有,轻叹一声:
“打死了,病就能好了?老爷是想着丫头病好了醒过来,又气得病过去不成。谁都知道这是姐姐生前留给她的丫鬟,非得让她身边一个旧人都没有了,老爷才满意么?”
冷家,楚芊是除却冷世欢之外唯一一个敢于冷燕启唱反调的人,众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冷燕启便是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也终究忍了下来:
“今日本官回来之前,小姐若不能好转过来,这两人便别在府里了,乱棍打了撵出去罢!”
吩咐了身旁大管家之后,便强行带着楚芊离去。宫中的时辰耽误不得,他也没办法。便是再如何不愿去,也不得不带了人前去,想到圣旨上写的是各家女儿不论嫡庶都得去,冷燕启便一阵头疼,待会儿该怎么说才能不叫新帝胡乱揣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