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岳这般失态,卫清平是没有料到的,可他一向觉着男人应当以大局为重,是以不喜秦岳这副样子,皱着眉:
“秦岳,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慕显师兄在等着你议事,你给我起来,别耍酒疯!”
说着伸手去扯秦岳,奈何秦岳只坐在草堆上,死活不肯起来。他又要使劲儿将他拉起来之时,身后一道带了怒气的呵斥声音响起:
“你做什么!没看我哥哥那么难受吗,你还这般对他!让开,不许你碰我哥哥!”
宁安说话间,已是上前一把推开卫清平,全然不顾卫清平诧异与不解得目光,对着秦岳道:
“哥哥,娘说了,你是世子,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走,咱们不做这破事儿了,又辛苦还没个好处。咱们回京,娘给你重新找个缺。”
她不过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姑娘,扶着秦岳跌跌撞撞的要往回走,卫清平见状便去搭把手,却听得宁安道:
“别以为你帮我我就会感激你,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别想逼我哥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对此,卫清平只一笑置之,只觉她还小,不想与她计较,便道:“成成成,小秦岳说什么便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宁安恶狠狠的一眼。随后两人便扶着秦岳回去了。冷嫣徽和慕容岩得了信儿,皆是急匆匆的敢来,谁也不肯示弱。
冷嫣徽捧着醒酒汤,一脸关切的要来服侍秦岳喝:“夫君,用些醒酒汤罢,妾身备了热水,夫君用过后也好去去身上酒气reads;。”
慕容岩为了赶时间,来时自是两手空空,咬牙切齿的看着冷嫣徽,恨不得将她瞪出个窟窿来:
“秦岳刚回来,你是打哪儿晓得他醉了这消息的?莫非,你派人跟踪!”
冷嫣徽正要开口,两人间情绪诡异起来,却突然听得秦岳道: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过是那世子之位罢了。犯不着如此,你若能想法子将族谱上名字改为冷嫣回,我便把那世子之位留给你将来的儿子。
同理,你若是能去慕家将你的名儿改为为慕容嫣,那么世子之位,也可以是你儿子的。”
秦岳这一番话,叫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宁安回过神后,便听秦岳吩咐:“都下去罢。”
慕容岩和冷嫣徽着实不晓得这是何缘故,可出嫁前娘家人叮嘱一一浮现在耳边,为了那个位置此刻也顾不得旁的了。
“秦岳,我便先回京去,办妥事情后再回来寻你。”
慕容岩有些恋恋不舍,可她听自己母亲说过,来日方长,故而倒不急于这一时,回去收拾了行囊便匆匆由人护着回了京。
冷嫣徽捧着那醒酒汤,沉默无声站了许久,也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屋子去收拾行囊。阿贞站在门外,听完只觉全是讽刺。再像又如何,对他来说,终归不是自家小姐啊。
默然转身,却也不曾离开,便那般站在门外,听得屋里宁安不解得问:“哥哥,嫂子们改了名以后,便让她们的儿子继承爵位么?那宁安是不是快要当姑姑了?”
秦岳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我说的是她们的儿子,又不是我秦岳的儿子,左右我不稀罕这什么世子的位置,谁爱要便拿去罢。”
听到此处,阿贞终是黯然伤神离开了,一辈子当一个替他□□替代品的人,他是记不住的,她不想被他忘记。
晚饭之时,阿贞来到秦岳门外,隔着紧闭的房门艰难开口:
“公子,阿贞知道,小姐她公子一定是没有睡下的。阿贞心仪公子,不论公子是何身份,阿贞对公子的心,都是不会变的。
殷大少身边,殷家必定会严家防范,应是很难安插人手的。阿贞,愿意为公子前去做内应,混进殷家。只求他日公子得偿所愿之时,能在心里记着阿贞对公子的一片痴心,给阿贞碑前上柱香。如此,阿贞便心满意足了。”
秦岳不愿理会她,可她是冷世欢的人,冷世欢若是在,必定不会舍她犯险的:“你什么都不做,便是帮了我,我不想她恨我,你下去罢。”
阿贞听后,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屋子,对着铜镜好一番收拾,便见得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眉目间尽是悲凉。
随后起身,换上一身新衣裳。那是在京之时做出来,想到豫州之时穿给秦岳看的,如今穿上了,却不是为了给他看的。
治水不比在京时自在,条件艰难,一应官员都是在同一个桌子吃饭的,故而殷大人自来了这儿之后,便是私下里日日开小灶,也瘦了一大圈。说来殷大人与秦岳这等身份,吃的还算好的了,地下的官员,比起他们来便更差了些。
秦岳因着醉酒,不曾出来用饭,阿贞便出来替宁安布菜,一口一个郡主多吃些,委屈郡主用这些了,格外热忱。
殷大人来之时,便见宁安一脸乐不可支的享受着美人儿的服侍,那美人的姿色,在京都都算是上乘的了,遑论是这穷乡僻壤reads;。
宁安是郡主,不敢得罪,这么一个丫鬟他自是势在必得的。故而一脸□□着将目光不停的在阿贞胸前与腰上来回,阿贞对此置之不理,似是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只服侍完宁安用了饭,便端着木盆前去河边洗衣裳。
宁安在屋里等了许久,阿贞自幼跟着冷世欢,宁安也与她熟识,如今天已大黑还不见她归来,心下有些担忧。
正想要派人去搜寻之时,阿贞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身上衣裳好些处沾满了泥土与杂草,发髻松松散散,耳坠也少了一个,走路姿势也颇为怪异。见了宁安,只轻轻笑道:
“不小心跌了一跤,让郡主看笑话了。”
随后不在说什么,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提了水给自己擦洗身子。衣裳褪下,胸前与脖子上满是吻痕,不住用水搓洗着自己身子之时,阿贞还不停喃喃:
“公子,为了你,我不后悔。我不是小姐,无法独得你的恩宠,只有这样,只有能替你做事,你才能记得我。”
自从纳了阿贞为姨娘之后,殷大少每日都是神清气爽,面色也红润起来,走哪儿,都不忘带着阿贞,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晓得,他得了个尤物。
对于这事儿,秦岳犹豫再三,还是写信告知了冷燕启。冷燕启该是晓得,这个消息不是说给他听得,会转告给冷世欢。
而收到信的冷世欢,正捧着六个月的假肚子出神。阿贞怎么会变了,那个一向识大体懂进退的大丫鬟,怎么会变了呢?
这一点冷世欢想不通,却也不想去研究,半夏死了,阿贞变了。偌大冰冷后宫里,能牵挂的人少之又少了。
齐嘉烨时常回来若水堂小坐,美名其曰是看龙嗣。这日来之时,齐嘉烨半晌不开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那个计划,朕想提早实行,你父亲仍旧保持中立,殷相那儿又施压,为了稳住朝局,不得不提前了。约摸能撑上个一两年,在这期间,有什么是朕能满足你的么?”
对此,冷世欢只觉着有些快。自己这一生,就剩两年了么?两年,他还在千里之外的豫州,他还不能那么快回来,竟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幼时冷府种满了琼花,我对我娘最深的记忆便是那琼花树下和她一道玩耍的情形。陛下,我想在有生之年,再看一次冷府的琼花。”
齐嘉烨听罢,看着冷世欢深色有些莫名,却是没有应允:“朕再宫里替你种上一株便是,未免出现什么意外,冷府,便别去了罢。”
听他拒绝,冷世欢也不恼,只点点头,再不说别的。
史书记载,天统元年七月,明婕妤诞下皇长子,帝大喜,赐一宫主位,升位份为夫人。明夫人自此宠惯六宫,一时风头大盛,隐隐有问鼎后位之势。
天统元年七月,冷答应诞下皇次女,晋位份为嫔,赐封号安。
皇长子出世,大赦天下,秦岳得到这消息之时,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指挥着底下的人做事:
“陛下此次将赈灾的银两与治水的银两一齐拨下来,明面上看着确实不少,却经不住瓜分,办不了那么多事。
是以我想,不如把赈灾的银子与治水的银子一道用。征集难民与贫苦百姓来治水,朝廷给他们饭吃。
待治水之后,再来建百姓居所,仍旧是他们出力,我们供他们温饱。如此,赈灾治水两不误,老百姓还不用背井离乡,你们觉着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