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闭门不开,声音却是带了些莫名的酸涩,秦岳在门外听着,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最终不过道一句:
“你先开门。”
说罢,带了声轻叹。愣是听了那声轻叹,心中酸涩更甚,明明是自己才是那任他宰割的,怎么他还无可奈何的叹息起来?心下虽如此想,到底也开了门。
秦岳不曾去看那被她砸的面目全非的地面,一把扯过冷世欢,不顾她的挣扎先带她去自己屋子拿了东西,随后吩咐人备了马车。
因着如今身份不同,出行之时跟着好些护卫,秦岳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抱起冷世欢,将她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进去了。进去坐定后,方见冷世欢面红耳赤,双眼直直瞪着他:
“秦岳,你能不能对我放尊重点!我是你外面应酬之时别人献给你的玩物吗?还是你眼里,我就是风尘女子般低之人,能随随便便对我动手动脚?”
分不清她面上的红晕,是因着愤怒还是因着害羞,秦岳只知自己的一片真心全然被她践踏进泥土里去了,双手搁在她肩上,看着冷世欢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既是那般不待见我,为何要在我大婚那日引诱我?明明我决定放手的,是你给了我一线希望,让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冷世欢,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告诉我,我的心,你当真就不懂吗?我对你的好,你就半点儿都察觉不到?在船上之时你说好好想一想,也是敷衍我的,是也不是?”
面对秦岳认真的双眼,冷世欢没来由的开始心虚,故而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不敢直视秦岳的那双眼,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见他如此,秦岳终是一声轻笑,笑得很是讽刺,还掺杂了深深的无能为力:
“阿欢,我都恨不得将我的心剥出来给你,你为何就不能多信我一点?我若当真将你看做那些女子,在船上之时便已又怎会给你留思考的机会?”
说罢,冰凉的唇贴上了冷世欢的耳朵,语气也有无能为力转换为毋庸置疑:
“阿欢,我本想给你一些日子让你想清楚的,可现下我后悔了。明日我便让人准备我们的婚事,我说过我要娶你,那么,你便只有嫁给我这一条路可走。
新的身份我已经替你找好了,师娘娘家的外甥女,认师娘做义母。阿欢,自此世上再无明夫人,只有我秦岳的妻。今后你只是秦夫人,早些忘了那些不快的过去罢。”
不知为何,冷世欢听着这话只觉毛骨悚然,伸手推开他,往后挪了挪:“你疯了!秦岳,你如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ads;!”
对此,秦岳浑不在意,疯子便疯子罢,为她早就没了理智,再疯一回又如何。两人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方到了目的地,打着灯笼进去之后方发现是墓地。
如此,冷世欢倒是害怕起来,想要退回去却叫秦岳死死拽着往前。如是过了许久,经过好些墓地之后,秦岳终是停下脚步,带着冷世欢停在一座墓前。
当烛火点亮后,冷世欢终是再不害怕,浑身无力发软跪了下去,张开口半天也发不出声,好些年不曾哭过的她,眼看着便要落泪,却又死命用手按着眼,仰起头不让自己哭。
秦岳也陪她跪在一旁,声音也软了下来,不复方才的霸道:“有什么要对师娘说的话,都说了罢。”
冷世欢跪了许久,也捂着眼许久,再移开手之时,双眼通红,隐隐有泪:
“阿娘我是嫣嫣。”
伸手轻轻摸着墓碑上楚芸的名字,艰难的扯着嘴角想让自己笑出来,却是无比难看:
“阿娘,你是不是不认得嫣嫣了?你如果不认得,嫣嫣会生气的
阿娘,嫣嫣想你,嫣嫣很想很想你,在宫里度过的每一个害怕的深夜,嫣嫣都在想你。阿娘,那些日子女儿真的好害怕,可是女儿身边没有阿娘,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说着,鼻音越来越浓,跪着上前将脸贴在墓碑上,手也攀扶在墓碑之上:
“阿娘,我弄垮了田家,田氏却还活着,没能送田氏来给你陪葬,嫣嫣跟你说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但凡女儿活着一日,总不会放过她的,阿娘的仇,女儿一刻也不敢忘”
如是低低说了许久话,再无话可说之际,终是向秦岳道了谢,便准备起身:“谢谢你带我来看阿娘,这是冷家的墓地,我们先走罢,被人知晓了不大好。”
正要起身之时,秦岳却拉住她:“你要说的话说完了,我要对师娘说的话,还未说。”
拉她跪好之后,秦岳从怀中取出带冷世欢出门前特地去取的东西,道:
“师娘,你曾经交代秦岳的事情,秦岳不敢忘,一直都谨记在心。如今,秦岳终是要完成师娘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娶师娘唯一的爱女为妻。
秦岳再此立誓,此生定不负我妻冷世欢,如违背此誓,便叫我下地狱,永不超生。”
发过誓后,将婚书递给冷世欢,道:
“阿欢,我说过你是师娘许给我的妻,有婚书为证。你的嫁妆,早在师娘去世前便托付给了我,并非被老师与田氏霸占了。我要娶你从来就不是说笑,如今当着师娘的面儿,阿欢你说,你能违背师娘的遗言么。”
虽是再问,语气却是笃定了冷世欢不会说不,冷夫人一向都是冷世欢的软肋,哪怕,她是一个死去好些年的人。
冷世欢低着头不曾出声,虽未答应,却也不曾说不,秦岳知她心乱如麻,便先领着她往回赶。
马车上,冷世欢仍旧是沉默的近乎可怕,秦岳的声音便是在此时响起,带了磁性却又满是悲凉:
“阿欢,我总觉着我若用情至深,你该是能明白的,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可便是如此,我也甘之如饴,只要能每天见到你,一切都是值的。”
这话说的很是真诚,冷世欢脸微微红了红,别过头不去看秦岳那双勾人的眼。秦岳却是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
“你心里没有我,我却仍旧强迫着你嫁给我,是我的不是reads;。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如今这世道,想要得到楚之的人不计其数,他们都想用楚之来号令天下。
我只有给楚之换一个身份,才能将他保护到安全还给陛下那一日。你若嫁给了我,楚之便是我的继子了。我的孩子,我保护他自是不会叫人怀疑他身份,便当是为了楚之也好,你便答应嫁给我罢。”
听他如此一说,冷世欢倒是愣住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护住楚之,是那么难的一件事。自是也不曾想过,他势在必得的要娶自己,也有楚之的缘故。
见她再听了,秦岳面上逐渐带了笑,离她又是近了些,继续道:
“他日楚之回到陛下身旁,我便还你自由,可好?你不是不喜欢宫里么,如今我替你摆脱了皇宫,届时我再将师娘给你备的嫁妆还你,你便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做什么,都无人再拦着你。”
如此,冷世欢终是听懂他的意思,当即便惊讶出声:“你是让我与你做假夫妻?”
秦岳不曾点头,也不曾摇头,只答非所问道:“阿欢,我也是有私心的。”
一时间许多滋味浮上心头,冷世欢终是觉着自己错了,着实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些,故而很是诚恳的与秦岳道歉:
“秦岳,对不住。我之前之前说了好些话,都是气话,不是有意的。我不该那般看你的,我也不该怀疑你的。”
回应冷世欢的,是秦岳十分欢喜的笑,那一张脸一笑,却是比女人还叫人沉醉,故而冷世欢看呆了,耳旁是秦岳十分好听的声音:“阿欢,明日我让宁安陪你去挑成婚要用的东西罢。”
不知为何,冷世欢陡然便红了脸,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嗯,好似真的就要嫁人了似的。纵然不晓得他日楚之回了齐嘉烨身边,自己要如何自处,冷世欢也不想去想旁的,只要不回皇宫,去哪里都是好的。
宁安收到秦岳指示后,陪冷世欢出门之时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哥哥说起冷世欢之时,眼底那掩饰不住的喜悦。
“冷姐姐,我未婚夫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他没能等到我嫁给他,便匆匆离世可。是以,我也至今都为他守着,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只是我觉着我这样一个小寡妇,配不上那个人不说,我也不想对不起我逝去的未婚夫。”
没来由的这么一番话,叫冷世欢摸不清头脑,不知为何,冷世欢心底浮现出不安,便静静听着宁安说话,果不其然便听见宁安道:
“他不过是我哥哥的左膀右臂,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都会有配不上他的想法。我哥哥是左丞相,他所说一句想挑个妾都有无数人将最好的待嫁女儿献上来供我哥哥挑选,更别说是要娶妻了。
冷姐姐,你的身份不用我说,你应是知道一旦事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你明知我哥待你的心思,却还答应嫁给他与他做假夫妻,你不觉着,这般待我哥哥很不公平么?陛下对你也是恩宠万分,你便一点都不觉着良心不安?”
冷世欢身躯微微颤抖起来,想要开口辩解,却又不知如何替自己辩白,只得喃喃:“不是的,我我”
宁安丝毫不在意冷世欢的脸色如何苍白,也不顾冷世欢微微颤抖着身躯是为何,只道:
“冷姐姐,你是我朋友,可被你伤害的人是我哥哥,我哥哥他这一生太苦了,我不想他永远都得不到。
我问你,你就半点儿都不觉着,如今的你嫁给我哥哥,是给我哥哥面上抹黑么?我哥哥那样的身份,如何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何况还有一个五岁多的继子。如此,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