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本以为会等很长时间，毕竟老者泪也滑落，定然是想起什么动情事情。
但料不到仅仅数息后，老者便朝他大笑一声，开口道：
”哈哈，贵人啊，唯有遇到贵人，才会有此种事情，打渔四十年，今日是第一次见到。“
想不到仅仅一条鱼便让这老者放开心神，将他视为贵人，早知如此，便让这满湖的鱼都归于他又如何？
老者提起鱼篓，不再惧怕他，朝岸上一跳，刚站稳身体，便朝他行一大礼，口中道：
”贵人若不嫌弃，便到前方寒舍中坐坐！如何？“
易恒巴不得尽快了解此处是何处，当即大喜道：”那便打扰了！“
”老丈为何以为我是贵人？“
老者心情很好，佝偻的身躯也渐渐挺直，带着他穿梭过芦苇丛，踏上小路，朝南方走去。
”我虽愚昧且见识不多，从小未曾离开此处数十里范围，但也听闻唯有遇见贵人，方有此等奇事，哈哈！“
”那一开始老丈对我为何略有惧怕的样子？“
”贵人衣着怪异，但一眼可见并非普通人家所有，而我的唯一儿子，便是死于富贵人家恶少之手......。“
”所以老丈你便认为我也是富贵人家的恶少？“
易恒料不到会被如此误会。
他一向自认看起来正直善良，虽然脸上曾经疤痕遍布，但如今这修为早就已经将疤痕掩盖，与那种恶少形象相差之大，何止里许？
他好奇地问道，也并没有想过要真正深究，甚至替他出头。
传送来此之时，曾有交代，不能以修士之身以法力之能，干扰此处凡人俗世。
若是地球之上是自己熟悉的时代，自己少不得要纠结一番，该不该改变一下历史上的一些不平事。
但现在既然一点都不熟悉，那正好，无须纠结，只会倾听。
故而一个时辰的小路，都是将他视为贵人的老者在不断说话，而他安安静静地倾听。
既没有插嘴，更没有想着插手。
只是老者一会说儿子，一会说老伴，一会说世道不公，从他这些信息中，竟然一点都没有听出此处是何处，此时是何时。
好在他既然决心只作倾听者，自然不会多插话，仍由老者继续唠叨着，朝前方走去。
”快了，就在前面，应该还来得及！“随着老者的一声兴奋话声，他抬头朝前方看去。
神识自然也懒得使用，在这里灵气匮乏，能节约自然要尽量节约。
眼眸之中，只见一座村镇出现在地平面上。
说是村镇，不如说是零零散散的数十人家聚集在一起的村落。
只是在村子入口之处，有一条丈余宽大的泥土道路，直通远方。
可以想象，一旦暴雨降落，这泥土大道便会变得泥泞稀滑，根本不会起到大道的作用。
而他们此时是从侧面朝村口走去，四五里距离，哪怕老者兴奋不已，加快速度，也走了将近一炷香功夫。
踏上大道之时，老者将鱼篓提在身前，喜滋滋地看了看鱼篓中偶尔挣扎的鲤鱼，兴奋道：”这里，便是由你！“
易恒跟在他身后，收回看向大道远方的眼神。
他心里暗自计算时间，从空中落下之时，那对兵士就是朝这村落走来。
若是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会在半个多时辰便可到这里，莫非，这老者所说的圣人便是兵士中间镞拥着的那人？
当时他在天上，并没有注意关注，现在才反应过来，那队兵士很明显是护送着一个人。
”由我？老丈，什么叫由我，这地方叫什么也会由我？“
他回过神来，在路上倾听老者唠叨一个多时辰，自认如此说话不会再招他畏惧，便随意开玩笑道。
老者听后，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笑道：”啊！哈哈，怪我，怪我，还是请贵人自己看吧，那里便有字碑。“
”字碑？“易恒终于反应过来，也许是自己理解错了，故而顺着老者左手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块如同界碑一样的石头立在村口。
只是这石头如同山间乱石一般，刚才随意一眼扫过，又哪里知道会是此村的名字？
当下定睛看去，只见三四尺高矮，四五尺宽大的不规则石头，正面之上，刻着两个大字。
只是这两个字并非是自己熟悉的字体，弯弯曲曲，看起来像是随意刻画在上面一般。
而且手指大小的笔画，不知已经经历多少岁月，一些淤泥将部分掩盖。
他越过老者，朝石头走去。
”怎么样？可是认出来了？“
老者在他身后问道，显然他自己也是不认识字的，只不过听说这是字碑，如今见易恒认不出来，便有些着急。
易恒没有回话，也像是不着急一般，一步一步缓慢朝石头走去。
但若是从他眼皮不断颤抖的样子来看，便可知他此时的心情，绝对没有如同他脚步一般稳健。
虽然不熟悉，虽然被淤泥遮住一部分认不出这两个字，但这笔画，他却已经回忆起来。
上世研究《易经》自然少不得更古籍打交道，各种字体都有所了解。
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种字体，几乎能算得上是他研究的最早字体。
”甲骨文！“他心里惊呼一声，甲骨文出现在殷商时期，或是更早。
但此地字碑上的文字还是甲骨文，这意味着什么？
他一步一步靠进字碑，等到了字碑前，缓慢蹲下来，伸出右手，慢慢朝字碑摸去。
触摸到字碑的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石头之上传到手心，又立即从右手传遍全身，让他的跳动急切的心脏瞬间冰冷之极。
传来的不只是冰冷，似乎还有远古的苍凉！
当然，也许这种感觉只有他能够感受得到。
右手食指，顺着石头上字迹的笔画，一笔，一画，从头到尾，将尘灰、淤泥全部擦尽。
眼眸中的字迹完整起来，他蹲着的身体猛地一震，低声念到：”羑（you)里！“
他声音虽小，但在身后一直关注他的老者也已听见，开口略微得意说道：”看吧，我没有骗你，真是由你啊！“
老者的喊声，他已经听不进去。
脑海中急速翻滚，将很远很远的记忆不断翻出来，又不断抛开。
忽地，他眼里显出痛苦之色，右手轻轻一推石头，身形猛地消失在原地。
老者正得意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辈子能见到的外人少之又少，能见到外人并且能有机会准确说出自己村名的，绝无仅有。
但忽地，青色一闪，一道人影便立在面前，双眼中射出摄人精芒，厉声问道：”你口中的圣人到底是谁？“
老者被吓一大跳，不由倒退四五步，谁知青色身影并未移动脚步，却也能紧紧跟在他身前。
若是不他身体一直后仰，想必已经被那张略微狰狞的面孔凑到脸上。
老者又惊又恐，一时之间哪里能说得出话来。
易恒这才反应过来，主动后退两步，但双眼射出的精芒仍未消失，直直盯着老者，深怕他张口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老者见他后退，但眼神仍像是能射进心里一般，不由自主开口回答道：”我也不知圣人是谁！“
”你也不知？你若不知为何会一早便去捕鱼，只为送给圣人？“易恒自然一点不信。
”这些都是听说的啊！“
”听说？“
”正是，听说！“
他本来绝不相信，但忽地想到此时民风之淳朴，并非自己能够料想，故而强忍着不满，继续问道：
”听何人所说？“
”城中曾有人外出归来，言说圣人所管辖之地，官民同心，不行杀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恩......。“
![[聊斋]龙气艳压群芳](/cover/5/5339/5339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