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跟在苏浅墨身后,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少爷,你今晚真要去啊。撷花坊可不是个好地方。”他边说边皱着眉,可不是嘛,妓院是什么好地方。
苏浅墨白了他一眼,“怎么个不是好地方,不过都是一群可怜人罢了,若不是生活所迫,又有哪家女子愿意沦落风尘。青云,你这思想不对,得改。”
“哦。”青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少爷不愧是六公子之一,这口才!
“还有,你莫不是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苏浅墨提醒道。
“哎呀,”青云拍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杜侍郎的女儿就被卖到了撷花坊,今日竞价初夜了。”
“记得就好,”苏浅墨点头,“还不快去准备银子,越多越好。”
“是。”青云直奔钱庄,苏浅墨在街上慢慢逛着。
日渐西斜,苏浅墨换了一身月白长袍,腰系月白玉带一头墨发用白绸束起了一半,整个一花花公子,带着青云向撷花坊走去。
坊门口,上午送帖的人早已候在门外。见苏浅墨远远走来,赶紧行迎了上去,“苏公子,主子命我为您带路。”
“嗯,走吧。”苏浅墨应了一声,眼睛四下打量着几个穿红戴绿的姑娘在门口招揽客人,鼻间萦绕着浓重的胭脂味。一路走来,不时看到一些人在大庭广众下**,苏浅墨下意识地皱眉,将目光移开:非礼勿视。
“到了,”他停在一个厢房的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苏浅墨也不客气,将青云留在门外,提步走了进去。进了厢房,便看见外面的八仙桌上坐了三个人。中间的一袭暗金黑袍,一头黑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两旁垂下玉坠的流苏,却衬不起他如玉俊颜。长眉若柳,碧眸含春水,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左边的男子亦是天人之貌,星目剑眉,乌发如丝,玄色云锦袍,青丝束发,更衬得他俊朗不凡。右边的男子及肩碎发随意披着,银色长袍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一双凤眸灼如夏日,眉目仿若神手雕刻般精致,桀骜不驯。纵使是苏浅墨,一下子见到三个如此不凡的男子也微微出神。三人见到淡如秋菊、傲如红梅的苏浅墨也都流露出惊艳之色。只一瞬间,月银雪便自中间的位置站起了身,左右两人皆是跟着起身,“苏公子请坐。”
苏浅墨微微一揖:“六殿下,幸会。‘倾世绝代,邪魅如妖’,诚不欺我。”
月银雪闻言,一时无话可说,复又指着左边的说道:“这是白落清新科文武状元。”又指着右边道:“落云枫,平清王之子。”
苏浅墨分别对二人一揖:“白兄,落兄,幸会。”
二人还礼,“苏公子,幸会。”
四人落座后,月银雪为苏浅墨斟了杯茶,“咱们既能相聚,俗礼便免了,互称名字便是,银雪既然邀了浅墨便是有心要交朋友的。”
苏浅墨浅浅一笑,举杯敬了其余三人:“那好,此杯便算我略酬知己。”说罢,一饮而尽。落云枫、白落清、月银雪也跟着浅墨举杯一饮而尽。
四人都是博学之人,笑谈江湖,指点江山,好不自在。月银雪又饮了一杯酒,道,“浅墨,你在碧云阁时,我就坐在你旁座,见你对那老头所说不屑一顾,如今见着了,如何?”
苏浅墨扫了三人一眼,道:“呵呵,如今算是相信了,实不愧‘六公子’的称号。这天下竟是真有这般不俗之人,酒楼不慎得罪,银雪莫怪。”
月银雪摆摆手,“不怪,待会还有一人,浅墨猜猜。”
苏浅墨狡黠一笑,“我若猜中了,如何?”
“你若猜中,改日我带你入宫玩玩你若没猜中,便带我们去你的锦绣庄玩玩,怎样?”月银雪毫不示弱。
微抿了口茶苏浅墨悠悠出口:“左相之子,上官云锦。”
白落清见状,拍拍月银雪的肩,“银雪,你这回认栽吧!”
月银雪苦笑着摇头,柳眉蹙起:“浅墨,你害我吃亏了。”
苏浅墨严肃地摇摇头,“非也非也,愿赌服输。”眼睛一转,一脸奸笑道:“不过,进宫的日子由我来定。”月银雪不置可否地勾唇一笑,刹那间,万物失色。苏浅墨白了他一眼,“少诱惑我,本公子不吃那一套。”
酒过三巡,月已高照。原本吵闹的一楼渐渐安静下来,青云匆匆走进来,对苏浅墨道:“少爷,开始了。”苏浅墨点点头,起身抱拳,“在下有事离开片刻,各位莫怪。”
一直未说话的落云枫看了苏浅墨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浅墨也想竞花魁?”
“正是。”毫不避讳地回答。
“听闻本次花魁可是刚被抄家的杜侍郎的女儿,艳艳芳华,难怪浅墨倾心。”白落清也淡淡开口。
苏浅墨转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走出房间,凭栏而立,苏浅墨一眼便看见珠帘后的杜云莺,粉色的罗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白纱覆面,若桃似李。屋内的三人也打开内窗,看着一楼。
楼下桌上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侍郎千金果然名不虚传。”
“千金?还不是沦落青楼。”
“李兄,今晚银子可带够了,这难得的美人哪!”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苏浅墨不悦地皱眉,眼神冷若寒冰。
“各位,”老鸨花枝招展地走了出来,明明徐娘半老,还在发鬓间别了朵大红花,“今夜竞拍云莺姑娘的初夜,依旧老规矩,价高者得,底价一千两。”
话毕,底下一片嘈杂,“妈妈,你也太黑心了吧,不就睡一晚,至于要一千两么?”一个长相猥琐的大叔叫嚣道。
老鸨半掩红唇,“这可是侍郎千金,妈妈我还嫌少了。你不要,多得是人要。”
“这……”大叔无言,羞愤地离场,叫价声此起彼伏。
“两千两。”“两千五百两。”“三千。”“五千。”
“七千。”一个腰若水桶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这杜千金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哪。”
“九千。”苏浅墨正欲开口,却被刚进来的身后跟着四个壮汉的华服少年抢先了。他轻摇折扇,轻佻地开口:“还有更高的么?”说话间,巡视四周,众人皆无声。
见状,男子满意地说道:“如此,杜千金,你今晚可就归我了。没想到,昔日高傲如公主的千金,竞也沦落至此,啧啧。”少年状似惋惜地开口,眼中却满是不屑。他一步一步走向珠帘,正欲挑开,二楼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一万两。”
众人闻声,皆向上望去,只见一位月白袍的公子,面如桃花,高贵如九天的玄仙。苏浅墨浅浅一笑,更是芳华失色,“这位公子,还要再加么?”
李龙看着苏浅墨,眯着眼睛道,“两万两。”
众人一惊,这是竞价吗?根本就是砸钱!
苏浅墨低着头笑出声来,“本公子说的,是一万两金子。”一语惊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李龙。他脸色一白,还是硬撑着开口,“我的也是金子。”
“哦?”苏浅墨玩味地勾唇,轻轻吐出三个字,“十万两。”
众人面面相觑,月银雪和白落清也是一惊,同时开口:“这浅墨还真是为红颜哪!”落云枫邪肆一笑,“‘天下第一庄’少庄主,果然名不虚传。”
李龙面如死灰,心里暗骂。苏浅墨见状,慵懒开口:“看来,这美人与公子无缘了。不过,公子若是还看上其他姑娘,浅墨可以帮公子。”向青云使了个眼色,青云点点头,将随身带来的琴递给苏浅墨,眨眼间,老鸨脚下已钉了两张金票,青云朗声道:“这二十万两金票,十万两为今夜竞价,十万两为云莺姑娘赎身。”接着,又是那道清越的声音:“在此,浅墨便以一曲赠佳人。”话毕,袅袅琴音响起,不似人间曲。众人皆听得入迷,不禁感叹:好个神一样的人啊!
手一转,余音绕梁。出神间,翩翩公子踏风而来。杜云莺看到苏浅墨,冲出珠帘,扑进他怀中,颤声唤道:“浅墨。”
苏浅墨笑着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好了,没事了。”
李龙本想闹事强抢,见识到青云的身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又不甘心地狠声开口道:“小子,你可知我父亲是兵部尚书。”言下之意,你惹不起我,识相的交出美人。
无奈某人听不出弦外之音,冲李龙抱拳道,“原来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失敬。”随即拉起云莺的手,柔声道:“莺儿,走吧。”衣袂翻飞,转眼便到了二楼,李龙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刚踏进房门,月银雪便拍手叫好,“浅墨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哪!”
苏浅墨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径直坐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怒了。”
“这,”月银雪郁闷,又被这小子弄得无话可说了。
白落清却是一脸敬佩,“刚刚浅墨一曲惊人,若是云锦听到了,怕是要感叹‘终得知音’了。”
“落清说得不错,云锦恰好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上官云锦清泉般的声音。
苏浅墨回过头去,来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如锦锻般的黑发用白缎束起了一半,气质出尘,俊朗如仙。苏浅墨不觉看呆了,喃喃道:“白衣飘飘,无风自舞,那老头诚不欺我。”
月银雪见苏浅墨一副痴呆状,作恶地一拍他的肩头。苏浅墨一惊,自觉失态,脸上腾起两朵红云。
月银雪佯装惊讶,“呀,浅墨,你脸红了。”又似懊恼,“云锦,你看看你都男女通杀了,这可怎生了得。”苏浅墨愤愤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月,银,雪!”
杜云莺听到“月银雪”三字,便“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求六殿下为臣女的父亲申冤。”原本轻快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苏浅墨叹了口气道:“莺儿,你先起来吧。”
杜云莺哭着摇头,“臣女知道你们都是不凡之人,臣女的父亲是冤枉的,是刚刚那个李龙的父亲,他联合邢部尚书陷害我爹的。”杜云莺边说边拭泪,显得楚楚可怜。
月银雪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扶起杜云莺,“你放心,若真如你所言,本王一定还你父亲清白。”
“话别说得太早。”落云枫冷声开口,“那几个尚书勾结一气,老奸巨猾,要平冤可不容易。”
苏浅墨闻言,站起身子,朝座上的四人郑重一拜,一脸认真,“浅墨虽与你们初次见面,却拿各位当作朋友,浅墨希望各位能够帮忙,他日各位若是有用得上浅墨的,浅墨义不容辞。”
“好个义不容辞,”白落清点头,“浅墨,我帮你。”
苏浅墨笑着还礼:“多谢落清。”
上官云锦也淡笑着开口:“苏公子,在下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不求回报,但求一知己。”
“不甚荣幸。”
“既然你们都开口了,我也不好置身事外,”落云枫别有深意地看了苏浅墨一眼,“我有条件。”
“说。”苏浅墨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落云枫邪魅地挑眉:“这个等事成之后,我再告诉你。
杜云莺见众人都愿意帮忙,又深深一拜,“多谢各位。”
苏浅墨叹息着拉起杜云莺,轻柔地
替她揩掉眼泪,“别哭了,该高兴才是。”
杜云莺看了苏浅墨一眼,双腮微红,苏浅墨柔声问道:“莺儿,你是留在此处陪我还是先回去。”杜云莺抬眸想了想,开口,“我想先回去。”
“那好,我让青云送你,我过会儿再回去。”苏浅墨吩咐青云带着杜云莺回去,又回到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