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清原门外,三军待命。月银雪一身金色盔甲,在阳光下璨璨生辉;落云枫一身银白盔甲,有如战神临世,气势凛然;白落清黑甲加身,俨然一个风姿卓绝的翩翩儒将。三人立在高台中央,正对身下的十万将士,月银雪振臂呼道:“月朝的儿郎们,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保家卫国。”顿时,台下将士齐声呼道:“保家卫国,驱逐敌虏;保家卫国,驱逐敌虏。”声闻百里,气吞山河。月银雪满意地点头,拜别月明渊,后者关切地嘱咐:“银雪,保护好自己,为父等你凯旋归来。”月银雪激动地应道:“儿子遵命。”月明渊笑着点头。苏浅墨一袭碧色长衫,静静地站在一侧,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角有些酸涩:原来,帝王家也不是全无情意可言。至少银雪是幸运的,他有一个爱他的父皇。正出神间,上官云锦一袭白衣,已然来至他的身侧,苏浅墨疑惑地问道:“云锦,你来作什么?”上官云锦淡淡一笑:“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妨去西方看看。想我堂堂玉面神医,江湖圣手,应该不会无用武之地。”苏浅墨附和地说道:“是的,云锦可以当军医,那样,我方的军士生命就有保障了。”
上官云锦赞同地说道:“正有此意。”
苏浅墨浅浅一笑,“这样多好,我们几个又能在一起了。你看,你是军医,我是军师,都是斯文的差事。倒不如他们场上争斗来得激烈。”
上官云锦道:“这简单,他们出战时,我们跟着便是。凭我俩的本事,自保还是可以的。”
“这个主意好,”苏浅墨赞道,“就这么决定了。”当下两人一拍即合,统一战线。
半个时辰后,大军出发,浩荡出城。月银雪、白落清、落云枫、上官云锦并马而行,苏浅墨不自在地靠在落云枫,二人同乘一骑。此刻,他正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着落云枫。回想起大军出发时的场景,他就气闷。半个时辰前,大军开始离城。苏浅墨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匹汗血宝马,无声叹气,再好的马又有啥有,咱不会骑啊!正苦恼间,只见落云枫一身银白盔甲,打马而来,俊逸不凡。正当他兀自欣赏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疑惑地抬起头,便看见落云枫邪肆的墨瞳。他讷讷地问道:“干嘛?”落云枫开口道:“上来。”苏浅墨退后一步,下意识地摇头。落云枫眼梢轻挑,威胁道:“你莫不是希望我…”话未说完,苏浅墨已经翻身上马,他满意的打住,双手环过他的腰身,轻勒马绳,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众人皆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骑,额,着实有些怪异。
“想什么呢?”正当苏浅墨沉浸在回忆中时,落云枫的声音传来。他咬牙道:“在想怎样对你进行打击报复。”
“呵呵,”落云枫一脸笑意:“本王随时恭候。”
“哼,”苏浅墨轻嗤一声,偏过头去,便看见不远处的长亭中,坐着一位女子,素雅的绣兰紫裙,静若处子。他下意识地看向白落清,果然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追风,他戏谑地说道:“落清,还不快去,可别让人等急了。”白落清俊脸微红,策马离开,向长亭奔去。看着白落清一骑绝尘,苏浅墨暗暗感慨:那一巴掌没白挨。
“怎么,是不是想起那天的一巴掌了?”落云枫笑着问道,苏浅墨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着亭内的二人。
追风见白落清下马走进亭子,也跟着起身迎了上去。她递上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株铮铮怒放的梅花,中间用金线绣了“平安”二字。他淡淡开口:“追风在此祝白公子凯旋。”
白落清高兴地接过荷包,一把将追风揽入怀中欣喜地像了孩子,“风儿,你终于肯接受我了么?”
追风应了声,道:“白公子,一定要平安,追风在月城等你回来。”
白落清点点头应道:“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那时,我便娶你进门,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他抱紧怀中的人儿,道:“风儿,以后,不要再叫我‘白公子’了,叫我落清,嗯?”
“好,”追风唤道:“落清。”
两人在亭中紧紧相拥。苏浅墨见此情景,格外欣慰。眼神不自觉飘到身侧一身白衣似仙的上官云锦身上,见对方正含笑看着自己,双腮微红。
白落清放开追风,翻身上马,他招招手,策马追赶已行了不少路的大军。一路马蹄飞扬,畅快无比。苏浅墨看着赶上来的白落清打趣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也不多呆一会儿。”白落清腼腆地一笑“浅墨,谢谢你。”他自然知道,追风的转变,与苏浅墨有很大的关系。
后者大度地摆摆手,放声高歌: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执枪血战四方,誓守山河多娇。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他冲白落清笑道:“如何,这是否多少道出了你的心思?”
白落清红着脸未说话,身后不远处的将士却忍不住打趣苏浅墨:“呵呵,军师已是绝色不知还有哪位姑娘是军师的红颜知己,定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吧。”
苏浅墨循声望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剽悍的长相与身材,俨然是武将出身。见他如此真性情,心中不由喜欢,他淡笑着开口:“本军师倒是没有,不过,”他贼笑地看着白落清:“你们的状元郎倒是有。待到得胜归来日,诸位不妨去讨杯喜酒。”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出声询问白落清,后者被问得不知该说何,只得懊恼地看向苏浅墨,却见始作俑者正掩嘴窃笑,眉宇间尽是得意,心下又是一阵气闷。落云枫看着怀中的某人,嘴角牵起宠溺的笑,他轻嗔道:“你啊!真是没一刻消停。”
苏浅墨回瞪了落云枫一眼,哼哼道:“本少乐意,你管得着吗?”他挎着一张脸,不愿搭理他,方才威胁他的事,他可还记着呢!
落云枫见他这番神情,便知他定是记恨方才之事,笑道:“堂堂少庄主竟这般小气量?”苏浅墨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堂堂小王爷竟只会威胁别人?”他看着落云枫,似笑非笑的神情,竟让落云枫稍稍尴尬,他干笑着说道:“本王这不是为你好吗?不然,你准备与谁共乘一骑?”
“云锦啊!”苏浅墨脱口而出,感觉到身后气压明显一低,疑惑地回头,便看见落云枫寒冰似的俊脸,不禁犯嘀咕:好好的,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一时,两人相互置气,一路上竟未说上一句话。
云蓝关距月城千里之遥,依行军的速度,至少要行上一个月。但如今形势危急,众人顾不得休息,快马加鞭直奔云蓝关辛而去。不过十天的时间,竟行了一半的路程。
这天傍晚,大军在琼宇关内停驻,苏浅墨照旧与落云枫住一个帐篷。两人这气,竟置了十来天,苏浅墨坐在桌旁,见落云枫还未回来,便先和衣睡下。
军营中,落云枫、上官云锦、白落清、月银雪四人围着火堆坐下。上官云锦不见苏浅墨,首先问道:“云枫,浅墨呢"本就因着苏浅墨那日的一句“云锦啊"而生闷气的落云枫,此刻见他一脸关心地询问,心中的小火苗噌噌得上涨,他冷冷地开口:“我怎么知道。”
“这就奇怪了,”月银雪也开口问道:“他这几日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某人话中泛着酸味,还犹自未发觉,自顾自地发着牢骚。
落云枫闻言,炸毛了。他“噌”地站起身,怒道:“都这么关心他就自己去找啊,本王又不是他的跟班。”说罢,甩手离开了。都这么关心他作甚,莫不是都有龙阳之癖!
其余三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月银雪首先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浅墨和云枫两个有点不对劲啊!”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地同时点头,“好像有点。”三人合计一番,便向苏浅墨所在的帐篷走去。刚到帐篷外,却见里面烛火已熄,知他已经睡下,不便打扰,就各自离开了。
落云枫自负气离开后,在军营中瞎逛了一通,直到月至中天,才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营帐。见那边的苏浅墨已然熟睡,嘴角微扬,也在另一边榻上睡下,心中无限满足,一夜好眠。
次日,苏浅墨悠悠转醒,便看见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落云枫,吓了一跳,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干嘛?想吓死我啊!”落云枫看了他一眼,道:“浅浅,我们不要再吵下去了。”背地里,他都叫他“浅浅”,起初,苏浅墨还很恶寒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他淡淡地说道:“是你先挑衅的。”落云枫无奈地认错:“好,好,算本王错了,行吧!快起来吧!不然要赶不上了。了。”
“赶?”苏浅墨犯迷糊了,“为什么赶?”
落云枫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现在是几时?”
苏浅墨茫然地看向帐外,天已大亮,他一个激灵,蹦了起来,埋怨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落云枫无辜地耸耸肩:“本王叫了,叫不醒。”苏浅墨瞪了他一眼,知道现下不是拌嘴的时候,又问道:“他们出发多久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吧!”落云枫靠着帐子,闲闲地看着正在忙活的苏浅墨,见他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用轻功的话不用多久便能追上。”落云枫脸一黑,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本王陪你在天上飞来飞去吧!”
苏浅墨冲他邪恶一笑:“小王爷,您身子金贵,还是骑马吧!草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行,”落云枫果断地摇头,“本王和你一起。”
苏浅墨嫌恶地皱眉嗤道:“我怕你托我后腿啊!”
“哦,”落云枫长眉一挑,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不如我们比比。”
“好,”苏浅墨爽快地答应了,一边还偷着乐:小样,爷顶的就是“轻功绝顶”这顶高帽,跟爷比轻功,等着哭吧你!落云枫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脸上却未有丝毫变化。今日,他存心想挫他的锐气,让他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
两人站在旷野上对视一眼,同时提气掠出。苏浅墨身形如风,不一会儿便奔出老远。令他惊讶的是,落云枫一直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论自己多快,他都能保持那么长的距离。虽未超越,却也丝毫不落下风。苏浅墨气得咬牙,这是什么意思,让着我?这样想着,脚下更是快了几分。
落云枫看着不远处的苏浅墨,心中暗笑,想甩掉他,可没那么简单。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隐约能看见大军的尾部。苏浅墨暗自高兴,又加快了脚步。然而,身边银光一闪,原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的落云枫已然掠到了大军的最前方。苏浅墨在落云枫停下后,也跟着到了,众人见着从天而降的两人,一脸惊奇。倒是当先三人一脸淡然,月银雪笑着打趣苏浅墨:“你可算睡醒了。”其余二人也抿唇偷笑,苏浅墨却对三人的态度不闻不问,径直走到落云枫面前,瞪视他:“落云枫,你这个坏蛋,耍我玩呢!”落云枫摊开双手,一脸无害:“哪有?”
“哼,”苏浅墨侧过身去,道:“你明明就能超过我,却一直不前不后地跟着,不是耍我是什么?”
落云枫勾唇:“本王只是保存体力。”
“你!”苏浅墨被落云枫噎了一句,又无可反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月银雪三人走去。三人在他们的争吵中,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皆暗自扶额:他和云枫比,绝对只有输得份!
苏浅墨走到上官云锦身边,朝马上的他伸出手,道:“云锦,拉我上去。”上官云锦笑着伸出手,却在碰到的刹那,被落云枫拦腰抱起,眨眼的功夫,便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前。苏浅墨怒瞪他道:“放我下去。”
落云枫直接他那杀人般的目光,侧头对众人说道:“走吧!”上官云锦垂下伸出的手,眼中失望一闪而过。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常,他又是那个白衣飘飘,质若仙人的玉面神医了。
大军继续出发,落云枫垂首附在他耳边道:“浅浅,别闹了。本王错了,下次不会了,可好?”
面对突然软下语气的落云枫,苏浅墨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道:“那你以后不许再拿那事威胁我。”
“可以。”落云枫痛快答应。
“唔,还有,”他补充道:“不许在我面前自称‘本王’,别扭。”苏浅墨毫不客气地唾弃他的自称。
“好吧。”落云枫有些无奈,却也心甘情愿。身份高贵,在他面前,实是无所用。
后面两人看着前面同乘一骑的人儿在光天化日之下耳鬓厮磨,不觉心中涌起一股酸味,皆眼神哀怨地盯着前方毫不知情的两人,苏浅墨此时正乐不可支地与落云枫谈着条件,自然不曾注意。而后者,很早便感觉到那些炙热的目光,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本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也是自此,月朝军中很久以后都还传着这样的事情:月朝的战神——落云枫,在很多年前出征的路上,与一个长相绝美的男子共乘一骑,耳鬓厮磨,好不快活。也是自此,落云枫好男风一事被传得人尽皆知。而风暴中心的人却泰然处之,任他们说东道西,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事实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