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拜见父亲。”宣亲王府的大堂内,追风身着一件淡紫色轻纱,盈盈一拜,白落清拱手行礼。月明潭笑着扶起两人:“既是父女,今后便不用多礼,落清与本王也算一家人了,亦不用多礼。”二人点头答应。月明潭一脸欣慰:“本王半生无子,老天垂怜,今日赐给我一个女儿,为父定会好好待你。随我去见见你母亲吧!她一定会高兴的。”追风乖巧地点头。月明潭起身引着二人走至一间僻静的屋子,一边嘱咐:“从今日起,便叫月昭翎吧!随为父姓,你可愿意?”
追风欣喜地说道:“昭翎多谢父亲赐名。”月明潭满意地转头,已到了一间灵堂,供着月氏一族的灵位。正中间是月氏祖先,左边单独的一个小桌上,独独立着一个牌位:亡妻傅氏之位。月明潭指着正中间道:“先认祖吧!”月昭翎恭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月昭翎拜见月氏祖先。”月明潭点点头,指着左边道:“再见见你母亲。”追风看了左边的灵位,恭敬地叩首:“女儿昭翎见过母亲。”月明潭见状,似乎很激动,颤抖着声音说道:“云儿,你看见了么,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有女儿了!再过几天她就嫁人了。云儿,你可高兴?”似是回应般,一阵风过,树叶“沙沙”,月明潭显然很开心,身子不住地颤抖,追风有些动容,扶住月明潭:“父亲。”
月明潭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又恢复了平日的豪迈:“走,我们去算算日子,把你们的日子定下来吧。”
“父亲!”追风娇羞地轻嗔了他一眼,桃面绯红,已是低下了头。
“女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有什么羞!”月明潭拉着她离开,对白落清说道:“白将军,本王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叫她受了委屈,本王可不保证你的将军府能安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惹得追风又是一阵脸红。白落清却郑重承诺:“岳父放心,落清定不负昭翎。”
“嗯。”月明潭满意地哼了盛,“婚事便定在十日后吧!秋夕节,倒是个好日子。”他看了两人一眼追风自是没意见,白落清也无甚意见地点头,他也不在乎这几天。
“今日就留下陪为父吃顿饭吧。”月明潭牵过昭翎,叹道:“今后嫁人了,想在一起便难了。这几日就多多陪陪为父吧。”昭翎含泪点头。月明潭斜睨了白落清一眼,懒懒道:“白将军没意见吧!”白落清微微尴尬地开口:“这,如此甚好…落清,没意见。”
见他这般青涩的样子,昭翎不由地掩唇,三人一路走到大堂。
郡主府内,苏浅浅不耐烦地踱步,自语道:“怎么还未回来?”月银雪斜倚心靠椅,好笑地看着来回晃趟的苏浅浅:“你能不能坐下了待一会?”他头都快被晃晕了。“不能!”苏浅浅白了他一眼,继续晃。
“你别晃了。”月银雪站起身子拉着她往外走去:“看来他们今晚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苏浅浅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月银雪回头睨了她一眼,一脸看白痴的神情:“你平日的机灵劲去哪儿啦?宣亲王认女,自会多留一会儿,自然是回不来了。”
“哦。”苏浅浅难得地没驳回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若不介意,我请你去千醉楼吃一顿,如何?”月银雪拉着她边走边问。听到有吃的,苏浅浅乐开了花,忙不迭地点头:“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相反,她很乐意白吃一顿。
月银雪抿唇,今日怕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了,就让他再放纵一次,就让他再任性一会。
“老板,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千醉楼里,苏浅浅刚坐下,便朝着老板吆喝。月银雪含笑看着她,满眼宠溺。
千醉楼不愧是京城第一楼,道道菜都是极精致的。纵然是苏浅浅,也不得不暗赞一句。就在她埋头与这些美味奋战时,偷偷瞄了眼对面的月银雪,彻底傻了。某人正姿意地品着茶,优雅地吹着茶叶,碧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不得不说,某人虽然嘴巴坏了点,还是蛮耐看的。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月银雪坏笑着勾唇,放下了玉盏:“怎样?可还入得了浅墨的眼?”
“咳咳。”苏浅浅华丽丽地噎到了,没好气地瞪着始作俑者。后者泰然地迎上她杀人般的目光,起身替她拍后背,顺手摘下了她嘴角的一粒米饭,“就你这样子,谁都不信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还敢讽刺她!苏浅浅炸毛:“我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咳咳咳……”又是一阵猛咳。
“好好好,是我的错,你现在安静点。”噎到了嘴巴还这么不饶人,月银雪无奈地摇头,他算是栽倒她手中了。
这下苏浅浅安静了,没必要跟自己置气。月银雪依旧轻轻拍着她的背:“可好些了?”苏浅浅点头,月银雪才放下心来,就势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宝蓝色的玉牌递给苏浅浅。后者疑惑地接过,赫然看见上面刻着的“遥”字。她不解地看着月银雪,后者道:“这是遥王令,见此令去见我。这月朝上下,不论是谁,只要见了令牌,都会礼让三分,父皇也不例外。它更能调动我的全部力量,你好好带在身上。我这几日要离开月城,若是太子动你,它可保你无虞。日后在江湖上,若是遇上困难,也可以持此令调用官府。”苏浅浅看了一眼令牌,又看了一眼月银雪,声音因感动而带了颤音:“银雪,谢谢。我苏浅浅何其有幸,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苦涩漫上心头,月银雪轻扯嘴角:“是你之幸,我之不幸。”
“嗯?”苏浅浅不解,月银雪却率先起身离开了,搪塞道:“没什么,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苏浅浅气得大翻白眼,怒冲冲地跟了上去。
“你方才说要离开月城,是去哪儿?过几日落清便要成亲了,你此时离开,岂不是要错过了?”耐不过好奇心的折磨,苏浅浅终是开口了。
“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我会尽快赶回来。”月银雪走在前头,并不回头。苏浅浅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月下的人影此刻显得格外孤寂。为什么自己会感到他内心的忧伤?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不应该是开心的麽?
自那晚后,月银雪月下清寂的背影便深深地烙在了苏浅浅的心中,挥之不去。现在的月银雪像是雾中的景一般,让人看不真切,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说离开月城,这一连几天,真的就再未看过他。上官云锦近日也很少来找她,似乎是妹妹的病情未有好转,白落清又忙于婚事。更可气的是,自月银雪走后,苏浅臣也消失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她当然不怕他出什么意外,不过也太不把她这个妹妹放在眼中了!
“小姐!小姐!”雪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直喘粗气。苏浅浅挑眉看着眼前十一二蕊的丫头,此刻她的脸因跑步而染上了绯红。雪儿是她上次从撷花坊买下来的,这么小,实在不想看到它沦为他人的玩物。
“小姐,”待喘过气来,雪儿急急说道:“来了好多人,要闯进来。青云哥哥不让已经打起来了。”一阵风过,屋内哪还有苏浅浅的影子,雪儿急忙跟上去。
院内,青云剑气如虹,奈何对方人多,应付也很困难。“住手!”苏浅浅大喝一声,众人立刻收了手,齐齐看着她。苏浅浅冷笑道:“哪里来的野狗,大清早的来苏宅撒野。”她声色俱厉,一时震慑全场。一个人走上前,恭敬地抱拳:“苏小姐,我家主子邀您一游。”
“你家主子是谁?”苏浅浅挑眉,故意问道。她心中早已明了!
“太子殿下。”那人语气陡然高了,也傲慢了不少。
“呵。”苏浅浅嗤笑,“原来是他。太子殿下是邀在下,还是劫在下?”她斜睨着他,目光寒意更甚。
“苏小姐多心了,太子是诚心……”并未听他说完,苏浅浅甩手离开:“不去!”
“那就得罪了。”那人一个箭步冲向苏浅浅。后者冷哼一声,脚下一移,便逃离了攻击范围。她不急不缓地自怀中取出两块玉牌,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我该踪哪一块呢?”她苦恼地皱眉。
那人看了一眼,脸色大变。那块奶白色的玉佩,赫然是当朝帝佩!宝蓝色的,是遥王令!这苏浅浅,怎的有这么多护身符!当下鞠身回礼道:“得罪了,望苏小姐不要见怪。”他扫了众人一眼,大手一挥:“走。”顷刻之间,院子便只剩青云,她哥刚刚赶到的雪儿了。小丫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之情:“小姐好厉害!”苏浅浅嗔了她一眼,问道:“青云,你没事吧?”青云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苏浅浅气结,怎么每个人都这么怪!她冷眼看着门外:银雪猜得不错,太子果然动手了,看来今后要小心。
汴城,无为山深处,有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无为阁。世人皆知,碧玉公子苏浅臣便是这无为阁阁主——无为老人的亲传弟子。
“徒儿拜见师父。”无为阁大殿之上,月银雪恭敬地向座上鹤发童颜的老人行礼,双手举过头顶,将问情奉上。无为老人双眸微阖,声音苍劲旷远:“银雪,你可知错?”身侧的手紧紧握起,碧眸黯然,他启唇:“徒儿知错。”一声轻叹,无为老人双眸缓缓睁开,棕色的瞳仁闪着洞悉一切的光,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你既入我阁,应知我阁规矩。慧剑——问情,你曾向我许诺它只会出现在江湖中,如今誓言既废,便该受罚。”
“徒儿甘愿受罚。”早知是这个结果,他朝无为老人深深一拜,平静地离开了。
“师父,会不会太重了。他也是为了小浅。”苏浅臣碧衣如柳,从暗中走出。他同月银雪同时出发,一路施展轻功,未做停歇,才比月银雪提前赶到。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便该受罚。”无为老人闭上眼睛。他纵横江湖一生,暮年退出江湖纷争,着手创了无为阁。不过几年,便与江湖几大势力并肩。他一声风光霁月,却最后为自己的三个徒弟操心。三个徒弟中,银雪勤奋有礼,浅臣天赋秉人,浅浅心地善良,他都喜欢,也都担心。
“我明了,我去看看他。”无为老人未说话,苏浅臣便举步离开了。
戒室内,传来一声声鞭笞的声音,月银雪如玉俊颜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他红唇微抿,双拳紧握,眼前浮现出苏浅浅如花笑靥,嘴角浮起一丝满足的笑。
九九八十一鞭,他咬牙受下。承载着内力的鞭子鞭在身上,果然非同小可,他摇晃着起身,踉跄着走出戒室。苏浅臣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犹豫良久,终是问道:“你,还好吧?”
月银雪故作轻松地笑道:“不过八十一鞭而已,算是将曾经罚在他们身上的棍刑补回来了吧。我还受得住。”见他如此,苏浅臣不再多说。戒室的厉害,他身为亲传弟子,自然比谁都清楚。鞭刑,虽然算是比较轻的刑罚,可执鞭的毕竟是阁内的长老,怎会如他说的那般轻松。“谢谢。”许久,苏浅臣才吐出两个字,扶着他离开了。
他,苏浅臣,从来未对一个人如此心服。至少,他是不如他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大婚不过三日了。白落清和月昭翎都忙着准备婚礼,苏浅浅也不好去叨扰他们,便拉着雪儿出府了。一袭月白长袍,一柄青竹扇,她许久不曾穿男装了。雪儿一旁痴痴地看着,她家小姐穿男装好俊美啊!
“我说了,你别跟着我了!”一声略带薄怒的声音,前方的女子不是杜云莺是谁!跟在她身后的,是大宛的将军陈箫。陈箫怀着剑,温雅地回道:“杜小姐,在下答应过苏姑娘保护小姐的安全,苏姑娘于我有恩,我答应了她,必会做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安全了?”杜云莺恼怒。这个姐姐,回来说送份大礼,却给了一个麻烦精,自己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苏浅浅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嘴角轻扬,她唤道:“莺儿,陈箫。”前方两人闻言,向她看过来,杜云莺立刻奔了过来:“姐姐,你看你,这送的什么礼啊!”陈箫也跟着走过来,抱拳道:“陈箫见过苏姑娘。”苏浅浅略微颔首,含笑问道:“陈箫英姿勃勃,温雅俊逸,这份礼不好吗?”她故意瞥了眼陈箫,他脸上已泛起了薄红。“姐姐!”杜云莺轻嗔:“你还笑我!”!苏浅浅连忙摆手:“我可不敢,陈将军武艺高强,若是惹恼了他,我岂不是要挨拳头。”
“姐姐,我,我不理你了!”杜云莺恼怒地跺着脚,扁着一张嘴将头偏向一边。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莺儿,姐姐错了!”苏浅浅示弱,可不能惹火了这丫头。不过看这架势,这两人有戏啊!
杜云莺仍旧不说话,雪儿脆生生地说道:“大哥哥,云莺姐姐生气了,你怎么不哄哄她?”陈箫和杜云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雪儿!”杜云莺回头轻斥。苏浅浅伸出大拇指,朝雪儿比了个好的手势,这小丫头,愈发伶俐了。
从汴诚到月城的路上,苏浅臣和月银雪两人并驾齐驱,不出两日,便到了锦城——锦绣庄所在地。
“师弟,你回去替我告诉小浅,就说我云游去了,叫她不要挂念。”苏浅臣勒住缰绳,回身对月银雪说道。
月银雪有些吃惊:“你不回去了么?”
苏浅臣挑眉反问:“我回去做什么?”
“也对,”月银雪轻笑,“你回去作什么,还不如云游四海来得快活。若我是你,也会如此。”
“可惜你不是。”苏浅臣一语双关,他指指远方的府邸,“师弟,可愿上锦绣庄一游?”月银雪摇头:“不了,我还要赶回去。”苏浅臣皱眉:“别太劳累,你身上还有伤。”
“知道了。”月银雪轻斥马儿,道:“师兄保重,我先走一步了。”苏浅臣点头不语,目送他离开,自己也纵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