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院里,苏原不再前行一步;凝望着那泛着白霜的地面,依稀间看到的是日前,那个倔强又纤瘦的影子;然而,如今,一切似乎都随着远去的月色,朦胧在冷风萧索的夜中。
“为什么…啊…”呢喃着久远的思绪,终于化为了一声凄凉的嘶吼;氤氲在眼角的莹润,似乎无法承载那朝晨的和煦芬腴之光,在朝霞渐渐晕染如胭脂落红中,缓缓合上了那沧桑的双眼;在一念间度过,永生。
这带着心伤的怒吼,显然是惊动了山庄里的其他人;吴伯素来早起,闻声,便从那拱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待看到苏原落寞的站在院中,不明所以,连忙快步走到近前了。
“老爷,今日为何起的这般早;先前的声音是…”吴伯看着苏原皱眉道,一双眸子在苏原的脸上打量不停,隐隐察觉到今日的苏原与往昔有些不同了。
半响,苏原才敛开双眼;垂着头,平静又呆滞,黯然又魂萦;回头看了看吴伯,含着笑道:“管家,潇儿他快不行了;你,好生照顾他。”
只是这笑容中,吴伯似乎无法看到眼前之人;而所能见的,只是一个怅惘的影子,在孤独的走,走向了那仿佛与他命运牵系一世的寒酸书房。
“老爷,你说什么…;少爷他快不行了?”回过神的吴伯,吃吃的问道。
“老爷,老爷…”面对着苏原的沉默,吴伯在身后不停的叫喊追问着;可是,随着“砰”的一声后,那书房门便掩上了,亦将那个身影尘封起来;昏暗的光晕,自屋檐下悠悠随隐;可是,最清晰的却是风声,还有那一天接一天过去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在这个书房中;苏原写下了一封信,被他封存起来;而当时间渐去,这封信再度被拿出来的时候;苏雨潇不知道的是,他的命运似乎也被偏转了。
就在这一天,济难河之地,有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这故事讲述的是,长安巷中,深夜有妖怪乱嚎,引得济难之祖降世;深夜灭妖,保的四周乡民无灾无祸。
就在这一天,济南河之地,名剑山庄的少庄主苏雨潇莫名得了一场怪病,卧床许久昏迷不起;请了不少大夫都无法医治,而且医治苏雨潇的人,皆言此子乃是得了不治之症,怕是命不久矣。
后来,也不知怎的;这不治之症,便演化了魇症,诸多乡民都说苏雨潇乃是被妖怪下了诅咒这才不醒的,再后来,还有一位乡民特地花了十两纹银从中原请回一降妖大师,来名剑山庄为苏雨潇作法驱邪。
但是,此事惹得苏原大发雷霆,将四邻乡民骂了一番,紧闭山庄之门,不让外人进入;四邻乡民见此,只能让那“大师”在名剑山庄墙外做法,听说,做法那日,济难河之地无论男女,不分老少全部来观摩。
但那来自中原的“大师”在两位弟子的陪同下,一番作法,对着名剑山庄乱骂了两日;苏少爷始终不曾醒来。
再后来,那大师匆匆留下一句“此子入魔已深,除非能请的大罗天神方能救治;否则,年内必死”便走了;四邻乡民听后,纷纷扼腕长叹;回想着名剑山庄苏少爷生母早去,如今自己又病入膏肓;众多乡民对苏少爷大是怜悯。
得知了结果之后,一切依旧如以往;该放牧的放牧,该走商的走商;至于苏雨潇,当被人提及的时候,人们总会说上一句“嘿,别提了…”
名剑山庄里的众人对诸多乡民的流言风语大都不予理会,苏原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了;只是晚间会照例去看望苏雨潇,大多会呆上两个时辰;吴伯听到流言时,都会大为驳斥;但后来,流言越传越广,吴伯也不加理会了,但心中却认为,苏雨潇必能苏醒,不会在沉睡中与世长辞。
除却这两人外,在名剑山庄里;相信苏雨潇不会死去的还有着另外一人,那便是苏雨潇的幼年玩伴,柳声瑶了。
柳声瑶也无法相信苏雨潇命不久矣,向着名剑山庄里的众人一一询问之后;可是,众人大都摇头不语,无法得出苏雨潇昏迷不醒的缘由;便是与她极为熟稔的吴伯也是不知,到最后,柳声瑶也开始怀疑起苏雨潇这番症状,乃是得了魇症了。
好在她整日悠闲自在,也是名剑山庄的常客;此番苏雨潇病重,柳声瑶便时常照顾在身边,而苏原也默许了这般情况。
这一日,乃是苏雨潇昏迷满半月之期;名剑山庄,苏雨潇的房间中;那宽敞的床榻上,苏雨潇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面容安静平和,虽还显稚嫩,但俊俏的轮廓,已经棱角分明。
微弱的呼吸,牵引着身体还在微微起伏着;挺翘的眉骨微微皱了起来,自窗前拂来的风,让他额间的细汗挥洒远飘,一种清凉酥润的感觉漫上他的心扉;再皱了皱眉,眼前乃是一片黑。
不是他所熟悉的一切,那在脑海中的仍旧是一张恐怖的兽脸;可是,除了那张脸以外,余外的都无法记起来了。
幽暗的深巷,喧嚣的撞击声,朦胧如烟火般的光华,如今都不见了…
我,死了吗;还是梦?苏雨潇这样问着自己。
可是,紧随着又有脚步声传了来,这声音慢慢清晰起来;还有话语声。
“吴伯,雨潇哥他今日怎么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记忆中的声音,是柳声瑶的;苏雨潇心中欣喜,蹙了蹙眉,终于用力的睁开了双眼,看到的乃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那脚步声自院外传来。
苏雨潇挣扎着让自己坐起来,可是,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若不是双手撑着床边,恐怕都无法坐起了。
※※※
背后的疼痛还未消失,苏雨潇只道是那日被苏原责罚过后才导致如此;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那面容毫无血色,连带着眼眸也看着极端无神了;刚坐起来,苏雨潇便“咳咳…”的重咳了几次,然后,才靠在床被上,等待着柳声瑶来到面前。
随后,自院外又传来吴伯的声音。
“哎,别提了;少爷还是老样子…”吴伯的话语声。
苏雨潇在房中,闪现疑惑之色;不明白柳声瑶与吴伯的这两句对话与他有何关系;正想着,一袭彩衣的柳声瑶已经走了紧来;苏雨潇向着柳声瑶微微一笑,柳声瑶却是已经呆了,杵在门前,怔怔的看着他。
“声瑶,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苏雨潇努力使自己的话语更轻松一些。
“苏雨潇,你还晓得醒来吗…?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了?”柳声瑶看了几眼后,便大为惊喜起来;快步向着苏雨潇走来,口中这般质问道。
说着,便见柳声瑶端坐在窗前的木凳上,双手托着香腮,一副大为好奇的样子打量着他。
“呃!我昏迷;…多久?你这般盯着我看什么?”苏雨潇凝望着柳声瑶不解的问道。
“大少爷,你已经昏迷了半月之久了;如今,附近街坊四邻皆说你被邪魔诅咒,得了魇症才会昏迷不醒的;如今你醒来,我也就放心了;对了,雨潇哥,你的脸色为何这般苍白,可是身体还有不适吗?”柳声瑶向他皱了皱秀眉,做了鬼脸后说道。
可是,紧随着看着苏雨潇的脸色,柳声瑶又有些担心起来;探过双手,向着苏雨潇的额间抚摸而去,仔细的觉察着,模样极为认真;苏雨潇看着柳声瑶清秀的容颜,澄澈的双眸;尤以那冲着他鬼脸时,娇俏玲珑的样子,苏雨潇心中更为旖旎。
心中不经意间,又想到了苏原谈及要向柳家提亲之事;苏雨潇也不禁有些憧憬起来,垂着头,一个人低声失笑…
“也没发烧啊,雨潇哥,你在傻笑什么;难不成昏迷了几日,你变傻了?”柳声瑶见到苏雨潇的样子后,暗自嘀咕道。
苏雨潇见此,当即回道:“声瑶,我无事;你便放心吧,可能是睡的久了,身子有些乏困;并无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此刻的苏雨潇,眸光里倒影着面前的人影;没有去想过为何会昏迷半月之久,也未在想那身体的不适;此刻,苏雨潇发现,简单的话语,熟悉的容颜;无论尘封现实,还是敛开梦境,看到的景象都是如眼前的这般真实。
“你无事便好了,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以来;庄里所有人都对你甚是担心,吴伯与苏伯伯不时便来看你;我这便将你苏醒的消息告诉他们,若是他们知晓了,定然会非常高兴的。”柳声瑶闻听苏雨潇言语后,显得大为轻松的说道。
话毕,也不等苏雨潇回答,便转身向着门外跑了去;待柳声瑶离开,苏雨潇才突然感觉到身体依旧软绵绵无力,好似风寒入骨,不想动弹分毫。
苏雨潇索性再度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想入睡,却毫无睡意;忽然间,他才有些意识到的确是与旧日的自己有些不同,即使是在被苏原责罚之后的情况下。(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