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
年少的目光
徘徊在北国与江南的雨雪间
心里的执迷与坚忍啊
覆新了林海的枝桠
远望着天光
隔开了一世唤不回的爱
终于凄迷着许下了入梦的诺言
看清了多少离别的伤感
那一刻
我所在的孤独中
依稀游荡在红尘的声色里
渐渐地
习惯了像候鸟一样迁徙
却回不到
属于自己的地方
远走，流离
在潇风夜雨中
远走，流离
那些自己不曾绽放的声色
只是一个人在守候着结局
《潇风夜雨》卷二·东海声色
北境林海。
不记年，今夕何时；只听，落叶覆雪，余晖渐晚。浅吟的呼吸，终于顾别了十七年心扉迷途；然而，这一刻，却是来日无情。
回忆，纷扰的俗世纠葛，似乎让他觉得辜负了那些年光阴。
用力的走，鲜血淋湿了肩头；一声重咳，让他停下了脚步，心中崩溃的丝弦，一触即发。
“咳噗…”苏雨潇的肩头，苏原一口殷红的鲜血吐了出来，洒在衣衫之上；肩头传来了温热的感觉，苏雨潇心头一紧，连忙停下了沉重的脚步，将背负的苏原缓缓放在雪地上；半蹲在其身边，这时，赫然发现，苏原一双手在紧紧拽着他，口中喘着粗气，双眼时合时闭，黯淡无神；整个人已然奄奄一息。
“爹；爹…；你没事吧，爹…”苏雨潇凝望着苏原，大声喊叫；心中的担忧，已让他的话语声有了颤抖；握着苏原的手，只觉得异常冰冷，似乎，被这大地敛去了余温，只留了一丝痴望的眼神，那般渴切。
“潇；潇儿，我不行了；你独自离离开，不要再背着我走”苏原话语异常虚弱的说道。
“爹，爹不会的；潇儿，这就背你回山庄，爹”苏雨潇摇头泣声道，眼角不自觉的湿润起来；撑着的身躯，匐跪下来；尽力的将苏原抱在怀中。
曾经，娘亲走时，他告诉自己，不可以流泪；那时，总觉得长大了就不会了；可是，如今，当时光在苏原脸上走尽了沧桑，双亲逝去，似乎是命运在告诉他，诀别的年少，是孤单。
“不要哭，以后，就得你自己照顾自己了，切记，遇事不要鲁莽，但求无过。”苏原身躯挺了挺，继续说着。
“爹，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潇儿答应你，以后勤于铸剑，绝不偷懒…”苏雨潇呜呜哭诉，摇头失声道。
“记住我说的话，独自回到名剑山庄，书房有我书信，拿着它，去东海「方天岛」将它交给夺命圣手。”
“记住了吗…？咳咳…”苏原见他不答，不禁提着声再次问道；许是体内气血不畅，竟然又是发黑的鲜血咳了出来。
“记住了，孩儿定当谨记；爹，你没事吧，爹…爹…！！”叫声没有再回应，苏雨潇用力的摇了摇，可是，苏原已经毫无反应了。
“爹…”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然而，在万籁俱静中，能听到的不过是一段萦绕在心头的轻言絮语。
这一刻，似乎天地间，所有的事情与他无关了…
他使劲的摇着那逐渐僵硬的身躯，白雪轻轻落下，罩在那乌黑的头发上；透过了最后一缕残辉，他灼热的眼泪，化去了苏原胡须上的尘埃；终于，守候到了翌日的黎民，俯着身，在地上挖掘着林海中的土；古老的岁月里，掩平的坟头，倾洒下他半世的忧伤…
红着眼眶，不停的在地上挖掘；在茫茫丛林里；终于有一个坟坑出现；那划破指尖的鲜血，滴入了泥土中；苏雨潇视若无睹，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身旁苏原的身体。
回想着，几日前的事情，一切来的这般突兀，让他无所适从。
当日，苏原携着苏雨潇离开了“天阳之穴”后，便进入了这茫茫的林海雪原中；只是，那时，苏原先后经受了火灵雀与辛怜月的重创，已经命悬一线了；若不是苦苦支撑，怕是早已死去。
后来，苏雨潇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苏原那般模样，痛苦难当；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背负着奄奄一息的苏原前行；可是，到了此处，苏原已然魂归西去，撇下他一人；挣不脱的孤寂，是一场命运写下的劫难。
这茫茫林海中，苏雨潇回眸四顾，到处是高大的杉木与雪；根本难以辨别方向，此刻，就算是想离开这里，回到名剑山庄，怕也万分艰难。
独自将苏原的躯体葬在土中，重新添上了新壤；苏雨潇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本就不多的衣条；然后，咬破指尖，写下了「济难·名剑苏原墓」就此悬挂在一株杉树之上。
全身躺在了白色的雪地里，轻风荡漾，吹拂在他的脸梢；还未干涸的眼角终于凝出了一丝霜华；苍霞在云光里飘渺着烟云，绽放出奇幻的影像；只是，可有一副，如他这般在流年迢迢中落寞…
“世间种种，有天命永恒，不可强而为之…”回荡在耳间的话语，皆是苏原昔年的教诲；可是，以往不曾记在心里的，此刻，却那般清晰；想再恳切的回到以往，但却无法牵扯下无声的岁月，已走……
“为什么，为什么…啊！…”苏雨潇躺在地上，喃喃自语；最终，却是向天咆哮起来；然而，声音散于天际，却听不到任何的回响；苍白的浮云，似将这一切俗世情感都悬在了九天之外。
斑驳的树影，在他的身上疏离了往日的坚韧；此刻，苏雨潇从未有这般失魂落魄过；那可以看清的容颜上，只不过是人世间最悲切的笑。
苏雨潇轻轻的闭合上了双眼，只道一生匆匆，恍若梦魇；安落锦与苏原的离去，相思着触动了年少的美好，伴随着风，此刻尽入万般虚情中；苏雨潇，沉默着不再去想。
然而，就在这时；自不远处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苏雨潇闭着双眼，没有理会；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再有任何的声响传出，似乎有一个人就站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音色传入他的耳中；闻声，苏雨潇陡然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眼如秋水，修眉端鼻，生的妖娆魅惑，正是辛怜月；此刻，辛怜月颇有兴致的打量着地面上的坟头，而后，又看了看苏雨潇；自然能猜测出发生了何事。
“呵，看来是你爹那个废物死了；如此也好，不必我亲自动手了”辛怜月看着地面上的坟头如此说道。
“我爹，是你害死的；为什么，我苏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做？”苏雨潇心中愤恨，对着辛怜月掷声问道。
“哼，他死了；只能怪他自己修为太浅，术法不济；又岂能怪的到我头上；我也无意你家之事，只能怨你们自己时运不济，不过凡体，还无端碍我好事；若不是你们，寻花又岂能从我手下逃走？”辛怜月面色不善的说道。
※※※
其实，那日自寻花道士逃去之后；辛怜月便一路追寻；寻花道士虽然实力不如辛怜月，但是，逃命的本事却是非同寻常；故而，辛怜月数次追及，但都被寻花道士逃去了；辛怜月正寻到此处，猛然听到了苏雨潇的大吼声，这才闻声，走至近前。
“若不是你，我爹他又怎会死…；我杀了你，杀了你…”苏雨潇目光殷红的说道，随即，整个人便向着辛怜月撕扯去。
辛怜月见之，目中厉色闪过；而后，单掌一挥，下一刻，一片紫色的光霞便卷了出来，向着苏雨潇卷来；当是时，苏雨潇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裹在了风沙里，不能动弹分毫；随即，便被向后甩去了。
“砰”的一声后，便见到苏雨潇撞击在一株杉树上，整个人滑落下来；喉咙内热气上涌，他终是忍不住，“噗”的一声后，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全身颤摆不停，跪在地上，只觉的全身都快散开一般。
眼前眩晕，目中余光扫落在苏原的坟上；几日前发生的事情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苏雨潇心中更为愤慨，强撑着自己站立起来，一步，一步；向着辛怜月走去。
无法了结的仇恨，上演了心中的寂寥；世间的喧嚣，沉默着久违的不安；此刻，在这北境林海中，苏雨潇如风般，没有依着，没有找寻的方向。
“你，杀了我吧…”慢慢地，他终是走在了辛怜月的面前；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辛怜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目露精光；在她经历的千年岁月里，还从未有人，如少年一般，有如此决绝而落魄的眼。
这时，辛怜月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仿佛锁住了时间的枷锁，让人逃不开去。
苏雨潇体虚身乏，站在她的身前；冷风袭来，背后冷汗浮出，他终是无法坚持，身躯一个趔趄，竟然跪倒在地上了；见此，辛怜月才醒过神来，眯着双眼，冷声道：“你难道如此想死？”
“杀了我，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吗；娘亲死了，父亲死了；我活着，还能为了什么…；你告诉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该发生的事情总是遥远，而不能发生的事情为何却逃不开…”苏雨潇跪在地上，呓语道。
“哼，你想死；我还偏不杀你；不过，你已经中了腐尸毒，迟早难逃一死；又何必这般求死。”
“再以，这北境林海，地域广袤；你以凡人之躯要想走出，非同寻常；既如此，杀不杀你；对我而言，已无区别；你还是在这里等死吧。”辛怜月冷声说道。
言罢，辛怜月便不再理会苏雨潇；而后，独自向着林海外侧离开了；没有多久，就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了。
这样的话语回荡在他的心海，仿佛一句谶言般，预示着他不久的结局；苏雨潇望着那坟头，那些年，一切心里的期待，都匆匆的流离而去。
十七年，时光终于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褪不去的凄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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