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城下的泽**队已经擂起了战鼓，银灰色的战旗立在风中烈烈飘荡。
“看来是要准备攻城了，”弥佳凝视着城下整齐的敌国部队，白衣飞起，像一面素色的旗帜。
“这就要攻城了？”听了弥佳的话，宁秉义大惊失色，“城门前还聚集着几千的难民，这要是打起仗来，他们怎么办？”
难民中有老人，有妇孺，她们现在已经被夹在了城门和泽国的军队中间，只要仗一开打，他们必然伤亡惨重。
“宁郡丞，这些难民是泽国人有意把他们赶到墙门前的。”弥佳抬手大致的在泽国人排兵布阵的位置上划了一条弧线，“你们泽国人的主力部队虽然离我们的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他们却派出了多个弓箭手小队，从两翼排成了一条人墙，只要难民想跑出城门前的这块空地，他们就会对他们放箭，不断压缩着难民们生存的空间，最合全部把他们聚到城门前来。”
“那岂不是说……”宁秉义的额上已经冷汗涔涔，弥佳的话已经为他构筑了一副人间炼狱的面画，而他还要是其中的一个刽子手。
“一旦开战，城下的难民必死。”弥佳面无表情，敛着一双翦水秋眸，冷酷的说道。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几千条人命啊。”宁秉义的语气激动的不能自已，甚至在弥佳面前挥起了手臂，“他们也都是凉城的百姓啊！”
弥佳不语，只看向城墙下那些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自己马上就可能遭遇的厄运，伸长了手，死命死命的拍打那扇闭紧的城门。
可是依旧捍动不了分毫。
“没救了。”弥佳的眼睛中从不缺少怜悯，但更多的是那种看透死亡的漠然，“若是之前，他们还有机会，那时候泽国的士兵没有排成这么紧密的阵型，若是齐心协力必能冲开敌人的封锁，逃到凉州城两侧的山上去的。”
“不过他们手无寸铁，最先冲上去的人肯定会死，所以没有人会这么做。”弥佳冷冷的分析着人性，“而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所有的人都被屠杀在这城门前。”
“暖暖，你何时变得冷漠至此！”就算心中知道弥佳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宁秉义一时接受不了，不由的斥责起弥佳来，“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希望进城寻求庇护也没有错，我们不仅不能挽救他们的生命，你还在责怪他们的懦弱，这是什么道理。”
弥佳只是似笑非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凉薄至极。
“因为指望别人，永远不如指望自己，总有一些人是被命运抛弃的，总有一部分人将要被牺牲，对他们来说可能不公平，但对全局来说那就是大义。”
“……”
顾全大局，深明大义。
宁秉义颓然的将手扶在城垛上，双眼紧盯着城下的难民，两行热泪顺着略有些松迟的脸颊滚滚而下。
弥佳看着宁秉义一下子就显得苍老，甚至出现一丝佝偻的背影，莫名的心中就有些胀痛，身边的丹子墨适时的用手轻拍了一下弥佳削瘦的肩膀。
“暖暖，这不是残忍，你说的都是事实，宁郡丞心疼的是那些难民，但城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他能想开的。”
“我知道。”弥佳答。皓日当空，她更加的挺直了身子，凌厉挺拔，“不过，谢谢你的安慰。”
弥佳给了丹子墨一个笑容，淡淡的不灿烂，却在丹子墨看来如碧海生辉。
在丹子墨心中，他更想为弥佳找最安全的地方，将她当成最宝贵的礼物保护起来，打仗、守城，这些本就该由男人来承担。可是，这一路行来，他却知道她早已不再是需要别人呵护的女孩，她的成长快得让人惊叹，足以站在属于她的高度。
曾经，他守在她身边，视如珍宝；而现在，他依旧守在她身边，护她安好。
甚至不只是他，就连晓晓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孩，现在也紧握着一张长弓，像一个巡弋的战士，时刻不离自己的长姐的左右。
因为现在的弥佳就是她的标尺，她的信仰。
“准备迎战吧。”弥佳昂首，率先登上了能总揽全局的指挥台，她的步伐坚定，没有半分的虚浮。
伴随着泽**队向前推进的脚步声，凉州城上，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弦，投石车里的巨石也早已经安放到位。
很快，泽国攻城的军队就已经到了射程里面，可是，他们却不再勇猛的向前冲了，而是把矛尖全指向了凉州城的难民，他们用手中的武器逼着那些难民在他前面当肉盾，一寸一寸的向城门推进。
士兵们听着发令官不断传达着指挥的口令，心中万般煎熬，就怕听到那一声“放箭”口令，握着弓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这一波箭雨下去，怕是最先伤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亲人。
宁秉义看这样的情景，双手握的暴出了青筋，紧咬着的牙关吱呀作响，几乎无法说话。
但是有警醒而理智的人，战机不能贻误，丹子墨已经做出了要放箭的手势，只要这个口令一落，那些羽箭，不会分得清亲人还是敌人，只会无情的穿透血肉。
就在这时，一个透亮的女子的声音，却传到了那些拥挤在一起，踩踏着为生存挣扎的难民耳中。
“敌人正逼着你们去做他们的盾牌，要用你们的血肉敲开凉州的城门，再去屠戮你们更多的同胞。”
“父母、妻儿在你们身边哭泣，是不是还要等着敌人的刀剑戳穿他们的身体？是不是还要等着敌人的铁蹄从他们的身上踏过？让他们的尸体成为敌人攻城的梯子？”
“你们可以选择，把所有的妇孺老人挡在身后，把护城桥上的位置让给他们！”
“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去挡住敌人的进攻！”
“把生的机会留给你们的家人！”
灌注着内力的声音，飘荡在凉州城上。
宁秉义不可置信的看向弥佳，怒声道：“苏暖暖，见死不救也就罢了，你这是在明着叫他们去死！”
弥佳却根本不为所动，伫立城头，甚至直接就说出了，只有你们站着死，你们的家人才能活这种话。(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