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从未见过,可是,莫违是实实在在,让我看着他走了的。 莫违,莫违,下一世莫因为,那样你便是不曾经历比我更深的痛。
“昭岚弟弟,你会不会怨爷爷?”
昭岚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知她因何忽出此言。
“我知聪敏若你,不会不懂。我是愚笨的,总以为你来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围着你打转,爷爷那些在我看来不可理喻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你。直到后来联想起幼年时,爷爷那些莫名的规矩和怪异的行为,还有那偶尔说不清的神情,便都明白了。他是从很早便想着因了替他了却恨意,我也得到了我所期望的力量,我需要那些。只有足够强大,日后方才能够报我自己的仇。对他,我没有怨恨,唯有感激。我始终记得,我来时,一无所有。”
女子听了,看着脚下的水流沉默许久。
如今回想,自己当初恨他是多么幼稚可笑啊!就在自己以为被所有人弃之不顾时,他却正坦然地面对那些私心里的算计和偏颇,还要忍着他自己的疼痛去安抚别人的创口。自己和莫违的亲人呵,本也是他的亲人啊。
昭岚悠远着眼神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道:“玉姐姐,我并没有让前皇后死。”
女子抬脸看着他,静等下文。
昭岚忽而诡异一笑,朝女子道:“礼部拟表意欲让她给先皇殉葬,我未允。我让她活得好好的,既不让她冻着,也不让她饿着。就是——,每天让人去给她作戏。扮的是一个华衣女子在屋里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窗外恰恰走过另一个年轻男子。然后,窗外的那个明明听见了却故作不知,只是此后,和先前那个再一同吃饭、饮茶,便时时在他杯盏中加些东西。后来,同女子说话的那个到底发现了,偷偷寻了人将他杀了。再后来,他自己也死了。”
“那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是前皇后之子,一个是李太妃之子?”女子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随即道,“聪慧如你,这样的隐讳之事,你不当讲的。”
昭岚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并没做什么,只是买通了宫人,令他们适时嘴快一些罢了。那些谋算他人的话,是他们自己说的,害人的毒药,也是他们自己下的。可惜偏偏是,那话,被不当听的听了,那药,被不当见的见了。我让人所做的,不过是‘碰巧’而已。说与你知,因你是莫违的姐姐,因你是玉姐姐。”
“得你坦言,澹台玉之幸。”女子叹道,又问,“李太妃可是因为对此生疑,才勾结了郡王作乱的?”
昭岚不以为意地摊摊手,无辜道:“我只看她每日吃斋念佛,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要说什么便由他们去说,要做什么便由他们去做好喽!反正,总会有人看不下眼的。”
澹台玉见他这般模样,忽而噗嗤笑出,带了一丝俏皮揶揄道:“果真不与你相关,不过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嗯。”昭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昭岚弟弟,那你最近又做了什么顺应天意之事?”
昭岚掂量一会儿,才应道:“再过两日,瀚宇皇帝要行冠礼了。”小心翼翼说完,从眼角偷偷注视澹台玉。
澹台脸上果然僵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眼,眨去眼底浅浅的湿意,幽幽轻吐道:“莫违若还活着,是该行冠礼了。那样好看的孩子,束冠后得要迷煞多少女子啊!”顿了顿,转头看着昭岚的脸,慢慢试探着伸出手,见昭岚未有抗拒之色,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勾起唇角温柔笑道,“爷爷他们都说,昭岚弟弟长得像姑姑,瞧着比莫违还好看呢。没几日快十九了吧,再过一年也真正要弱冠了。能看着昭岚弟弟行冠礼,我也是高兴的。”
昭岚握住摸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蹭了蹭,借着那一低头,一滴晶莹滑入瀑布中。
“玉姐姐若能观礼,昭岚也是高兴的。”
“昭岚,谢谢你。”替莫违谢谢你,替全家上下几百口谢谢你,也替我自己谢谢你。
清风裹着水雾扑在两张年轻的面孔上,淡淡湿意。两人脸上都带了浅浅的笑,直到眼底。澹台的眼底带着丝丝温柔,昭岚是释然后的安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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