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不是在向年关迈进,而是推着我往穷途未路上逼。质监局催我跑省城,连产品抽样检验都没有做,完全是折磨我们企业,他们嘴里好向市领导交差了。许可证的事被搁置,反正过去红炉生产了十几年的柴油机,粉碎机,应该只过个户的简单,他们偏那么繁琐,按法律本本抠。虽然没把它当回事,只认准一条,我在给社会创造财富,天经地义的谁也拿我没辙。但想想解建北的话,是得挤时间翻翻法律法规,不能任人欺凌,理屈词穷。
太阳出来有些懒洋洋的了,而我的工作激情没有春夏秋冬之分,还是那么昂扬饱满,照常早起去公司。不等懒洋洋的太阳火红起来,雾霭却湮没了它。街上的行人都包装的臃厚,罗靖打亮车灯送我到公司。住宿与厂区经我的强烈要求,已经彻底用高墙隔开,原红炉的家人上街再不需经过厂区。被康吉反聘的员工则要绕到正街,再经康吉门前的专道进入。康吉的生产设备不需通宵运转,转钟的夜班后便拉闸停厂,第二天清晨7时开门上班,几乎与小学生同步。昨天,我已经把市信访办的通知推脱了,这时刚打开办公室的灯,李明就找来了。说,马总,您早。我嗯了下,正要启开电脑,他又说,昨晚我想了一夜,不知对不对。说出来,您听听。我以为市领导这么重视赵本山的上访,您还是同他们去到个场。反正不要康吉搯荷包,提起昨晚的事我就火,拦了他的话:你别说,赵本山关我康吉么事。要关爱他们尽管关爱,我又不是慈善企业,我是以效益为目的。李明固执说:这个我清楚。我是当心不顺了他们,以后康吉的事会有难度的。这话是威骇吗,我嚷道:谁敢李明又说,您说的对,您也不需要去。万一他们逼紧了我去是政府和康吉公司的心情。虽然可以让俩母子紧巴过段日子,怎么能说是我康吉出的钱呢。李明以为这事说了我高兴,我偏恼了。我康吉不要这个名他不理解的直愣地望着我。当晚市电视台播了这则消息,那老母老泪横溢的说,本山呵,还不跪下道谢。她知儿子残疾无法跪,自己竟一膝跪下难得起来。看来,赵本山的官司我是要吃到底了。
一头是李明在配合政府做事,一头是我在公司与员工对话。我百般解释,今年康吉刚组建,大家出了力流了汗,元月的工资只能到年后再发。他们提二月的工资,我说,二月5号就是正月初一,况且没有三十。过两天我们就放假了。今天才元月二十八呢。说到这我悟起,元月还没有过去。便说,你们这么闹一天,我也是没钱给的。有人说,马总,你也是从我们中走出来的,一家老小就指望这几百块钱过年的,到今天家里鸡毛都没一根,你说么办。我说,我康吉也不能包你的老小都过一年呵。有人说,南方打工的都回来了,老板一个指也不敢欠,欠了法院起诉。这样旁敲侧击我听得出,更硬梆说,你们起诉去,法院怎么说,我怎么办。有人说,知道你法院有人,我们也出不起起诉费。他们见斗不过我,便把话锋转向张国庆,说,张副总,你说话怎么不守信,要我们加班加点都白干了。这话象划着一根火柴,有人愤然说,既然你们说话不算数,那我们只把加工的成品搬回家当废品买了,也能换斤肉过年。尽管张国庆没推我,而他们竟把话说到恶劣份上,还想象过去的红炉,给王逸洲摆狠,没门我“砰”的拍桌,吼:谁敢我们试下场合。他们知道,交接那阵子,二憨子的人把他们降服了的。见我势不可挡的,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默不作声。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充满无限的愤恨,真正的敢怒不敢言。我趁势说,想好的都给我去车间上班,我马昌俊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否则,今天造成的停厂影响是要照章办事的。我说了这话,他们并没有立刻动身,看来还在口服心不服的无声抗议,我便把矛头转向张国庆,说,张副总,今天的事情你是负有严重的责任的。张国庆看我还恼,他早知道我脾气的,赶紧说,大家赏我个面子吧,不然我只好又去街边炒面,吹风晒日了。有人故意嘲弄:张总,你的炒面好吃,我还照顾了你一回生意的。也有人讥讽:还是伍老师炒的好,我也照顾了你一回生意的,不是,该算两回。一块钱不知放在肚子哪儿,又加了五角钱的。你也太抠了。也许他指桑骂槐,而张国庆一听,立刻铁青了脸,有火无处发,火烧乌龟里头痛。然而,员工暗地乐了,有人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只能证明张总的炒面好吃,你才又贪得无厌的馋食。大家一下哄的笑了,笑声中不乏苦涩。我没有听出,旁人一定听得出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说,都去车间,不要我再把话说绝了。有人有离去的意思,大点年纪的的颜师傅说,走哪,你们不为肚子,我还是要为肚子的。边说边带头挪动。他们谁闹得凶顽固,我都历历在目。有人说,颜老头,你这大年纪了还不回去引孙伢去。说话者也拿脚步了,我想喊住他责问何意,要不你走人。哎,又劝自己何须斤斤计较,给他人空间,也是给自己空间。这时,张国庆还是笑比哭难看的说,大家看在我们几十年老同事的份上,赏个脸,走吧。有人咒怨:你真是趁火打劫,没看见都动身了。我最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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