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萍见我面色不善,服侍完我之后便出去了,安静的卧室内,空无一人,早春三月的阳光透着窗户纸射了进来,原本该是和暖的温度,此刻我却觉得比那冬日里还要冷,仿佛整个人都跌入了冰冷的寒潭,那种刺骨的冷意从头冻到脚。
“绿衣,如今你频繁的托梦给我,是不是在指责我没有为你报仇”我的目光有些涣散,口中喃喃自语道:
“呵呵,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好姐妹,口口声声喊着要为你报仇,却日日夜夜与他相伴,你是不是与我生气了,所以才每每晚上来寻我!”
那一个午后,我没有出房门一步,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为过往的事情哭哭笑笑,刘嬷嬷进来几次,瞧着我不对劲儿,想要去请大夫,却也被我拒绝后赶了出去。
我知道,我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脑海中绿衣的幻觉越来越清晰,甚至有一种恍惚,绿衣没有死,她就在我的身边,我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怀孕的关系。
晚上的时候,拓跋傲风进了我的院子,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推开门时面带笑容,却在看到我呆呆坐在床边时,神色大变,忙大步跨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双手,关心道:
“静婉,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因着他的声音,我缓缓抬起苍白的面容,一双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眸望向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亲手断送了绿衣的命!
一想到那个可怜的人儿,我便用力的从他大掌之中抽出自己的手,双眸瞪的极大,声音带着怨恨,直接逼问道:
“你杀了绿衣!是不是!”
“”
拓跋傲风因着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和问话而微微一愣,随即便似开玩笑一般道:
“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的说起胡话来了?”
我看着他那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腾腾的起来了,伸出双手便狠狠地推了面前这个男人一把,嘴角露出的笑容森冷而凄楚:
“拓跋傲风,你这戏做的可真是好啊,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儿打杀死,你怎么还可以如此的心安理得,你就不怕午夜梦回,她来找你寻仇吗?”
男人被我推的往后踉跄了一下,原本挂着笑意的脸庞也开始有些阴云密布,语气带着严厉:
“什么做戏?我何时将人打杀死了!你是不是听了一些下人们乱嚼舌根!”
我抬头直直的看着面前不悦的拓跋傲风,心中的恨意纠结在心头,就连胸口也闷的发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明知道绿衣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害死她,你每每看着我怀念她,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隐隐的烛光带着摇曳的黑影,显得房间一场寂静和森冷,那样的环境氛围中,我只觉得绿衣好似又要出现了,激愤的心脏跳跃的更加快,对拓跋傲风的怒意,也就更甚了。
“拓跋傲风,你个杀人凶手!我要为绿衣报仇!”我的双眸放着猩红,已经略显臃肿的身体从床上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就要去掐面前的男人,耳边似乎绿衣幽幽的声音在响起:
“对,就这样,掐死他!静婉,为我报仇!”
拓跋傲风看着我似疯子一样的动作,原本还略带理解的心情彻底被激怒了,这个魁梧的男人二话不说,只伸出一只手,便钳制了我的双手,声音冷漠到没有温度一般:
“陈静婉!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我要杀了你!我要为绿衣报仇!”
我无神的眼睛直愣愣的瞪着他,原本清澈的黑瞳此刻猩红的好似能够溢出血来,不管是心脏还是脉搏,都跳动的异常急促,也正是这股子的无名力量,刺激着我冲动的动作!
手上使不出力道,我便用脚去踢他,总之,我就像一个疯婆子一样,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道,想出了所有我能想的动作,我把面前的男人当做了自己的死敌,我的脸上、我的动作,都在告诉拓跋傲风,我要杀了他!
“刘嬷嬷!”拓跋傲风既要阻止我的撒泼,又要顾及着我腹中的孩子,最终,完全没有耐心的男人直接朝着门外大声命令道。
不一会儿,刘嬷嬷就推门而入,却在看到我与拓跋傲风的样子之后,一张略带苍老的脸直接呆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忙从我的身后将我拉住了: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快放手啊!”
“不要,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替绿衣杀了他!杀了他!”此刻的我,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拓跋傲风见此,直接伸手就往我的后脑勺狠狠一劈,我只觉得脖子后面一疼,接着,双眼往上一番,便昏厥了过去。
“夫人!夫人!”刘嬷嬷紧紧的抱着我虚软往下滑的身体,语气紧张的叫唤道。
“给我!”
拓跋傲风见我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接着二话不说,便打横抱起我,将我放到了床上,看着我闭着双眼,娴静似睡着了一般的样子,这个男人语气凝重道:
“去请府中的大夫过来瞧瞧!”
“是!王爷!”刘嬷嬷瞧着拓跋傲风好似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出去唤了翠萍过来,让她去请府中专门擅长妇科千金一项的陈大夫过来。
半柱香的功夫都还没到,那陈大夫就跟着翠萍一起匆匆过来了,见过拓跋傲风之后,便上前为我把脉诊治,一会儿之后,语气略带凝重的回禀道:
“王爷,静婉夫人胎相有些不稳,怕是近日来思虑过重引起的,待在下开些养胎凝神的方子给夫人服下,想必应该就会有好转!”
拓跋傲风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复又问道:
“除了思虑过重,可还有其他的症状?”陈大夫听着拓跋傲风的话,自然已经心领神会,于是,两指又搭上我的手腕,细细的诊断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回王爷的话,夫人脉象正常,并未其他的不适症状!”
因着陈大夫这句话,拓跋傲风略带疑惑的瞥了我一眼,最终,翠萍跟着陈大夫去抓药,珍儿则留在一旁照顾我。
迷迷瞪瞪中,我好似又梦到了绿衣,她就这么直直的站在我的面前,似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幽怨而空洞:
“静婉,你为什么不替我报仇!你为什么要跟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
接着,原本一张白的跟雪一样的面孔突然开始从头顶不断流出鲜血来,红色和白色的对比,显得分外触目惊心,一滴、一滴染到了她那件白色的衣服上,开出多多梅花,红的可怕。
“是你害死我的,我要索你的命!我要为自己报仇!”绿衣突然近乎疯癫的朝着我跑来,她的面容凄厉可怖,就如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不要,不要”我心中的恐惧越害怕就如一只困兽般不断乱撞,好似要从我的心口冲出来一般。
看着我睡梦中的呓语,站在床边的拓跋傲风紧皱眉头:
“这几日,静婉院中可有其他人进出过?”
“回王爷的话,这几日夫人精神不济,也不见客,并无什么生人过来。”刘嬷嬷自然也瞧出了我的不同寻常,心中亦有些狐疑,可是,仔细一思索之后,却又找不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夫人的饮食有注意吗?”拓跋傲风又问道。
“每日夫人入口的东西,都由奴婢用银针测试过,并无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一旁坐着帮我擦去冷汗的珍儿认真道。
“恩!这几日再多多留心一些!万不能让陌生人靠近夫人!”拓跋傲风听着她们的话,点了点头,见我似要转醒的样子,又想起我刚刚见到他的发狂样子,最终道:
“你们好好照顾夫人,本王就先走了!”
看着拓跋傲风离开的背影,刘嬷嬷又带着沉思的看了昏迷中的我一眼,一张略带皱纹的脸上是酝酿不开的阴云密布。
第二天中午我才辗转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口中只觉得黏腻发苦,轻轻咳嗽了一声,守了一夜的刘嬷嬷忙跑了过来,关心道:
“夫人,您可终于醒了!”
“水嬷嬷,我想喝水”我的嗓音有些沙哑。
“好好好,嬷嬷这就给你去拿!”刘嬷嬷连忙倒了一杯水给我饮下,又命令外面的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进来。
我由刘嬷嬷扶着,吃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虚弱无力的身体好似被人掏空了一般,脑袋也突突的生疼:
“嬷嬷,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夫人,如今都晌午了,您已经昏睡小半日了!”刘嬷嬷端过翠萍递过来的皮蛋瘦肉粥,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到我的嘴边:
“您定是饿了吧,快将粥喝了!”
我喝下刘嬷嬷喂的一碗粥,原本空落落的胃瞬间有了饱和感,身体倒也似恢复了一些精力,可没过一会儿,一双眼睛又开始打架了:
“嬷嬷,我还是有些困,再让我睡一会儿吧!”打了个哈气,我的声音带着睡意道。
“夫人,您都已经睡了一上午了,今儿天气不错,不然嬷嬷扶着您,去外面走走吧?”刘嬷嬷放下碗,看着我这样子,有些担忧道。
“不了,等我睡醒了,再去吧!”语毕,我再次蜷缩进被窝中,闭着眼睛又开始睡了起来。
这一觉我直接睡到了晚上,就连刘嬷嬷叫我吃晚饭,我也是上下眼皮直打架,看着这样子,珍儿在一旁忧心忡忡道:
“夫人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的还似睡不醒一般啊,而且,这脸色也分外的难看!”
“许是大夫开的药方子有效果了吧?”翠萍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瞧着夫人如今不过是嗜睡,也不做噩梦了,想来应该是好些了吧?”
听着翠萍的话,珍儿认同的点了点头:
“对啊,夫人不做噩梦了呢!”
刘嬷嬷倒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再做噩梦,可是,我看着拓跋傲风却依旧不会给好脸色,只要一见着他,我便会如疯字一般朝他扑去,不是打就是诅咒,总之,我与他成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刚开始,拓跋傲风还会日日来看望我,可是,每每我却一副杀父仇人一般的模样,看着我对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渐渐的,拓跋傲风来我院子的次数越来越少,或许说,是在我清醒时候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本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静雅院却开始冷寂起来。
刘嬷嬷不仅一次的劝我,并且告诉我,她已经调查过绿衣的死,确确实实与拓跋傲风无关,可我却听不进去她任何一句话,心中有一股力量好似只认翠萍的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