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国位于中州以北,边界靠近北蛮,为大夏王朝镇守北方门户。
或是地理原因,北唐国民风粗狂,附带着建筑都有豪放不羁的气息,然而北唐国国主的府邸却是一个另类,府中建筑无不精雕细琢,连门口的雕刻都带有那南怀国的温婉之气,细节处细腻精致,栩栩如生。
府中有一九层书楼,平日里国主便在楼中处理政务,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楼顶之下,九楼之上有一层密室书房。
叶北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望向窗外。
日落西山,满目苍黄。
一如现在的北唐国。
据说叶北的母亲在分娩的当晚,有明星自北而来,落入房中,啼哭声出,房中光明万丈,整间府邸仿若白昼。
当夜有天机台密报送入帝都长安,当朝老皇帝阅尽后,沉思良久,随后将密报焚毁,同时封存天机台相关密报。
北唐国国主次日收到密报,上书五字,此子为天玑。
北斗七星,天玑主变动。
叶北作为北唐国国主的嫡长子,一点都没有作为未来国主的自觉,平日里总在市集里游街窜巷,每当有奇人异事时,看到精彩处高声喝彩,手一挥,大把金银打赏。
此举大大地刺激了本地的市集活动,周边如江州,宛州等地的卖才卖艺人士大量流入陵州,一时间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类表演,形成了陵州的独特节日,百艺节。
叶北又不像其他纨绔一般欺男霸女,反而每次看到有高官后人在市集里横行霸道时,总会上前去,用行为好好教育他们谁才是这北唐国第一纨绔。
用百姓的话来讲就是,这世子陛下恩是要得。
此时正值集市嘈杂喧闹时分,人们买卖东西也习惯了大声叫买,一条街从头走到尾,能听到五花八门的叫卖声,果子不甜不要钱,头簪若为假银买一赔十,南怀大学士亲笔字画有印玺为证,更有甚者在街旁用破布铺在地上,就开始卖起武功秘籍,从北蛮的体搏之术到中州皇城的禁宫刀法应有尽有。
而且这叫卖声还不是越大声越好,这也讲究一个叫法,别人在叫卖时你就得缓一缓,不然两家声一个高过一声,到最后东西没卖出去,嗓子倒给喊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叶北隐隐听到了府外那武林秘籍的叫卖声,听着一声奔雷刀法,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武功秘籍,正是那奔雷刀法,摇头笑着把秘籍放回原处。
从这层书房望出去,正好能望尽这安定城的风光,远处青石层层堆叠的城墙,青石间以铁水浇筑,牢不可破,城门下有序进出的走卒匹夫,有进城卖货的货商趁着宵禁之前匆匆赶往城门,若是滞留城内这夜里又得花费不少,城门进来是一条直通大道直达这国主府,意为有令可直达,不会被外力所阻碍。
天间的流云被落日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有日光从天边迸出,斜斜地打在行走在路上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挑夫,似是在默默地送他远去。
北唐国国主推门进来,缓步走到叶北的身后,这个尚在中年的男子此时此刻却如此的虚弱,仿佛推开那扇门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叶北离开了窗口,看着眼前这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那张与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庞,自己如今被算得上北唐国的俊彦,想必这个男人年轻时比自己更加才气纵横,英姿逼人吧,数十年的国事已经让这个男人失去了曾经的豪气,固守在这北边的小小唐国里。
国主伸出手抚摸着叶北的头,手腕上一根红绳顺着袖口划了出来,叶北抬眼看去,是一枚玉佩,碧绿通透,质地圆润,是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
国主注意到叶北的目光,顺手把玉佩摘了下来,左手托起叶北的右手,将玉佩轻轻地放在叶北手中,叶北很久都没有和父亲有过亲密的举动,如今感受着手掌上的细腻玉佩,与手掌下粗糙的另一只手,那只掌握着北唐国数十年生杀大权的男人的手,那只与自己有着血脉关联的手。
“恨我么?”国主收回了手,负手而立。
“……不敢,国主。”叶北字字用力,一字一顿。
国主走到窗边,望着这座自己自掌权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的城。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恨我,这次将你送去北蛮,一路上会有北唐兵卒护卫你,不过到了北蛮以后,一切就得靠你自己了,要知道那些蛮子,可不会在乎你是世子还是其他什么人。”
叶北冷笑着,很难想象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会发出这样的笑声:“然后呢,作为您儿子的我就这样,孤独在北方一个人死去?”
“我还没有那么狠毒,用这种方法去杀死自己的孩子,”国主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这么狠毒,呵,那母亲呢,您就那样看着她去死么!”叶北低声咆哮,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只能通过声音的吼叫来发泄愤怒。
“就那样……看着母亲,”叶北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他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国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轻轻将手覆盖在儿子的脸上:“你的母亲,蛮族的公主,不远千里背弃自己的族群嫁过来,她出嫁的那天没有欢声相送,没有载歌载舞,只有三千蛮族骑兵的追杀,我们逃了出来,她是我唯一爱的女人。”
自从叶北的母亲去世以后,国主再未曾娶妻纳妾,被传为北唐国一段佳话。
叶北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他从父亲的话里感受到了无比的悲伤,那是从内心最深处弥漫而出的潮水。
沉默许久,国主望着远处淡金流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我就觉得,这个女人将会是陪伴我一生的女人,那个时候我还是和你一样的世子身份,作为交换被送去北蛮学习,当时我不屑一顾,所以到了北蛮以后经常挨揍,那些小蛮子很擅长揍人的技巧,总是让我感到痛楚却又不会留下伤口,那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又被揍到床上躺着,好像也是黄昏,你的母亲进来给我送药。”
国主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整个人都回到了那间帐篷里,那是他人生最鲜活的一段日子。
“你母亲给我上完药以后,掀开帐篷的帘子,轻声地安慰我,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尘埃落定。”
他蹲下身子,直视着叶北的眼睛:“所以在你母亲离开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如果你不想去北蛮,告诉我。”
叶北手里捏着那块玉佩,国主告诉他那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如果有一天他也要去北蛮,就把这块玉佩交给他,带着这块玉佩一同上路。
“不用了,我去。”
叶北把玉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手指摩挲着,恍惚间看到母亲当年同样在摩挲着这块玉佩。
叶北望向北蛮的方向:“我想回去母亲的家,我想看看母亲长大的地方。”
“而且……”叶北沉默了,年幼但早慧的他其实早已了解了父亲为何会送他去北蛮,北蛮重武轻文,一个部落里只要是个青年男子几乎都是上马就能提刀作战的人,北蛮更有号称骑兵王者的铁浮屠,如今老皇帝垂垂老矣,而年幼的太子却又不够能力掌政,皇权旁落,一旦老皇帝没撑住,天下必然是狼烟四起,到时候又将会是一幕乱世春秋。
叶北转身下楼,关上门之前轻声说:“保重,父亲。”
国主没有回头,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没,黑暗开始弥漫天空,已有暮态的北唐国国主望着窗外,微笑着呢喃:“去吧我的儿子,去带回那沙场无敌的骑兵,等你回来的那天,你会发现你将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骑兵,那时我将亲手扶你坐上宝座,御使四方,征战天下!”
夏文帝六年三月,在春光灿烂桃花盛开的时节,北唐国世子陛下,多年后将会席卷天下,穿破整个乱世的唐武帝,作为质子被送往北蛮。
他走的那天,安定城中桃花尽开,在春日的暖阳里纷飞,他亲手驾着马车,在甲士的护卫下沿着出城的道路一路向北,北唐国的旗帜在他身后展开,如那天上的流云纷转,如这即将展开的乱世。
历史
后世的史学家们称这次北上是二十年春秋乱世的开端,北唐国质子从北方归来时,如同那昆仑中冲出的蛮荒巨人一般,带着世人所无法抵挡的伟力,一路南下,直直地撞向那狼烟四起的棋盘战场。
与此同时,命运的轮盘还在途中,静静地看着这同一片夜空,等待着与宿命之人的相遇。。
当二者契合,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君王们即将相遇,北斗开始移动,当天玑抵达天穹时,这个世界将开始变动,鲜血与硝烟将在这片大地落下,战争与灾难将绽放在这片大地,这是旧世的终结,也是新世的诞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