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跟二伯回藏剑谷?”泰安城西出城二十里的那棵千年银杏树下,叶澜有些不甘心地看着秦涤说道。
“不了,我想和师父先去游历几年。”
宇不易站在一旁举着他那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不识趣地打断道:“哎哎,别往我身上扯,不想学剑就和你叶二伯直说,别弄的像我多稀罕你似的。”
秦涤恶狠狠地瞪了那白胡子老头一眼,宇不易则是撇了撇嘴,却也没继续说下去。秦涤的心思谁能比他这个老狐狸更清楚的?无非是练剑怕吃苦,练不会怕挨骂,呆在一群天天想着仗剑走天涯的迂腐剑客里又怕不自在。就是可惜了他那死鬼老爹留给他的那柄无锋神剑,到现在还锁在藏剑谷里,说是要等他领悟自己的剑道那天才能交到他手里。可是这小子,连教他最基本的招式都不愿学,等他领悟出自己剑道的那天,还不得是几十年之后的事?说不定到那时都没戏,暴殄天物了。
“涤儿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只要你愿意学,什么时候去都行。”叶修祥和地笑了笑。将手按在那柄“雪澈”上,颇具侠者风范,那气势自然是比那老不正经的宇不易好上百倍。
叶修年纪虽然已过四十,但风韵却是丝毫不减,颇具美髯公的意味,此刻站在那棵千龄银杏下,更是显得格外有剑者锐气。
秦涤对叶修向来不反感,比起宇不易自然是好上太多,所以说话的时候竟然有些害羞。
“那个…等我回来,一定第一个去看叶伯伯。”
“哈哈哈,等你回来叶伯伯就老了。”叶修哈哈大笑,伸手要去摸秦涤的头,却被他本能地躲开了。
叶修有些尴尬,听见秦涤幽怨地说道“我爹说摸头会长不高的。”
“这小子。”叶澜那张万年古板得像个木头似的脸也不禁地露出一抹笑意,不过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后面还有半句:“和他爹一样。”却是没说出口。
宇不易看了看天,已经是快是正午了,又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于是便舔了舔嘴唇,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早了啊,别耽误我吃饭。”
叶修笑了笑,同叶澜一起翻身上马“那不打扰宇老休息了,以后宇老若是有不便出手的事情,只需吩咐一声,我剑冢子弟莫敢不从。”
宇不易摆了摆手。
“得了,这种事有一次还不够?别以为江九亟那小子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和他那个师父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你们俩来泰安城这么一闹,基本上会被魍魉通缉,要我看你们哥俩两年内都别想出大梁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路上都警觉点,别一不留神丢了小命
(本章未完,请翻页),留下那么大个家业谁去理?”
叶修手把着缰绳,朗声笑道:“我若是哪天死了,不是还有叶澜吗?若是他也死了,还有三弟叶珏顶上。若是三弟不愿接手,就让我这个干侄子顶上,叶家剑冢怎么也黄不了。”
秦涤对叶修这有心无心的一句话并没有想太多,也跟着叶修笑了,那张仍旧稚嫩的脸上阳光灿烂。“嘿嘿,那我一定不负大伯的期望,当一个好宗主。”
“嗤嗤,你连人阶四境都没突破,还做宗主呢。”宇不易打击道。
秦涤对宇不易的冷嘲热讽早已习以为常,只装作是没听见,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仍是对着骑在马上的叶修和叶澜说道。
“大伯二伯,我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小心。”
“回去吧,等你去剑冢我让于欢哥哥捉只小噬剑兽送你。”
“真的?”秦涤欣喜若狂的看向叶修。
“我说话何时有过假?”
“谢谢大伯!我就知道叶伯伯最好了。”
宇不易在一旁很是不屑,嘟囔道:“瞧你那点出息。”
对宇不易性格已经摸清了大半的叶修立刻补充道:“我再怎么对你好,终究也是比不上你师父的一半的,他可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秦涤瞥了眼老不正经的宇不易,开始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宇老,那我们走了?”叶修挺直了身子,嗓音雄浑。
“不走难道等姜妄回过味儿,派几千御林军抓你们回去?让我对付魍魉那几十号人还能应付应付,若是几千几万地压过来,可别指望我能送你们回去。”
“哈哈,那我叶子霆在南昆城等您请我吃酒。”
随后一挥马绳,同叶澜一同掉转马头朝着南方奔去。从泰安到南昆城两千里路程,怎么也要跑上半个月之久。秦涤忽然惊惧于眼前这个老者的神机妙算,竟是能早早就算出姜妄会在昨日动手,提前了足足一个月便写信给叶家剑冢让他们奔赴大楚,这一招敲山震虎更是让害怕他们再次杀进皇宫的大楚首辅江九亟现了身,亲自与宇不易在宣武门下约法三章。
那天宇不易在最后与骑黑虎的江九亟到底说了什么,秦涤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他的好朋友姬云枢在这泰安城里,暂时是可以保住性命了。
虽然期限只有十年。
江九亟说,他只能保证姬云枢十年内不被姜妄处死,十年一过,是生是死便是他自己的造化了。人们常说天机难料,然而比天机更难把握的却是那帝王心思。江九亟能坐上大楚首辅的位置自然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有他的才识和手段,但能说服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留下一个罪臣之子长达十年,却已是极致。
虽然秦涤知道,即便是宇不易不出现,大楚皇帝也未必会立刻杀掉姬云枢,但宇不易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江九亟许下承诺,让秦涤也更心安一些。
因为姬云枢一家的死无论如何都与他逃不开干系。
若不是自己那年不听宇不易的话,吹响了那支笛子,唤醒了那条沉睡了数百年的龙脉,惹来了天地异象。姜妄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下令让占星师去寻找秦王转世,这样他便不会得到那句“女不为臣”的谶语,永安王府便也不会受到姜妄的猜忌,而被冠上那莫须有的罪名。
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所以当他望见姬云枢近乎绝望的那一抹背影时,他退缩了。
他怕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知道,是他让自己家破人亡的。
秦涤屏住呼吸,咬着嘴唇。
宇不易察觉到了自己徒弟的异样,嘿嘿地笑了笑,用手指弹了下秦涤的脑壳。
“傻徒弟,还在想姬云枢那小子呐?难不成你是有那断袖的龙阳之好?喜欢上他了?”随后又连忙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对不对,我看你平时往那些小闺女的胸口偷瞄的时候,可是出奇地卖力气,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贴上去。”
秦涤听见立刻开口就要骂,但话在嘴边却是没了气势,被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师父。”秦涤低声说道。
宇不易又喝了一口酒,苍老的脸颊上浮起一丝醉意。
“咋的?难道我说对了?你真是断袖?”
秦涤并没有骂回去,只是静静地问道:“若我当年听了你的话,没去碰那支笛子,小枢他们一家也就不会死?”
宇不易愣了愣,沉吟了半响随后轻笑道:“当初不让你碰那笛子是怕你摔坏了,编谎话唬你的,你还真当你是什么笛仙转世,随便吹几个音符就能惊醒大秦龙脉?那天的景象不过是个巧合,跟你没半文钱关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赶紧给为师做饭去,完了好收拾收拾行李,离开这死气沉沉的泰安城。明儿个为师先带你去太玄山看年轻小道姑!”
“老色鬼。”秦涤怒了怒嘴,朝着一脸神往的宇不易偷偷吐了口口水,心情瞬间又好了许多,转身朝着住的地方走去。
宇不易只是笑了笑,看那千年银杏树看的出神,一时间眼神竟有些迷离,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朝着那棵树低声呢喃道“都说你活了千年,其实哪有一千年,不过才短短八百六十三年而已……”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