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黎明》 第48章 风信子

    “还疼吗？”

    光逝坐在夜翼号医务室的医疗床上，18半蹲在他身前，用手指第二关节敲敲他的腿，一边问道。她敲的是右腿，

    “与之前相比要好一点。”光逝阴沉地。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运用了夜翼号上先进的医疗设备后，右腿的疼痛并未被根除，甚至连原因也不清楚。虽早有这个预感，但在真的得知结果后，光逝仍然十分失望。

    “我再给你打一针纳米剂？”18提议道。

    光逝默默点头。纳米剂被证明能缓解这种症状，再辅以一种类似骨折时使用的支撑夹板，能有效降低疼痛感，让他跛得没那么厉害，运动能力也得以大幅提高。

    18拾起盘子里的注射器，贴在光逝腿的皮肤上，将水银似的液体注射进他的肌肉。“船上有一些-1步枪，以你现在的状况也许应该带一把。”18一边一边放下注射器，又取过一个支撑夹板裹住光逝的腿，启动电源后，原本柔软的支撑夹板立刻箍紧，通过电力场辅助肌肉的移动。

    “为避免惊吓了远道而来的外国朋友，我看还是不要了。”光逝。-1是曾经执行统合部开发的对有机生命专用装备，全称为验证型高能中微子振荡步枪，该武器通过发射混种中微子束流攻击敌人，能无视任何非执行统合部科技的无机或能量防御，直接将命中目标轰成单个原子。不过执行统合部变态的科研机构很快找到了威力更强的力场能量武器和超光速粒子武器，于是-1就永远停滞在验证型的地步。

    执行统合部的科技决不能外泄，光逝不太理解执行统合部科技保密的道理，但命令就是命令，执行统合部的意志不容置疑，即便是他也必须服从。

    注射进体内的纳米剂已经开始生效，光逝的疼痛感又被减轻了些。他从医疗床上站起，让双脚踏踏实实的接触到地面。效果显著，他心想，可惜只能维持一时。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光逝脑袋发晕，差点又丢脸的坐了下去。现代医疗设备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神器，外伤可以通过细胞催生快速复原，内伤就得通过慢慢调理来自愈了。

    “你还好吧？”

    “好得很。”光逝拒接了18的帮助，顺便转移了话题，“那个引力异常现象，你们去检查过了吗？”

    “只能简单地扫描了一下，夜翼号到底不是科考船……”18回答，“得到的模组很像本超星系团的核心引力读数，但也可以完全不同。”

    光逝猜得足够接近。“怎么个不同法？”

    “一般的仪器很难分辨出这点，夜翼号的雷达也只是勉强找出了一些端倪。我们扫描到的所谓的引力场其实是一个平面投影，准确的是一个锥体投影，它并不是一个真的引力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实际的力场影响。”

    “然后，我们又得到了一个新疑问，什么样的物体会在空间里投射出本超星系团核心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引力场。”光逝道，“有什么点子吗？”

    18摇摇头：“我不知道，除此之外，夜翼号也没有扫描到其他任何异常。”

    “有点意思。”光逝，“我在想，如果这个非自然现象一直都存在，执行统合部会不知道吗？如果他们知道为什么会不告诉我们？或者，他们真的不知道。”

    “执行统合部的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18决定帮远在不知道多少光年外的那群人辩护，“他们也同样渴求着宇宙中的真理。”

    这话倒不假，执行统合部和七大氏族本质上并无区别，只是科技和社会形态稍微领先罢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所不能。可在光逝的印象里，艾隆纳耶族人的活动范围里的一切，尽在执行统合部的掌控中。

    “我们在前往帕芙拉的时候受到了攻击，就是在侦测到引力异常的时候，我很难相信这是个巧合。”光逝。

    “我也不相信。”18，“但也不能证明这一定不是巧合。”

    “也许你是对的。”现在手头的情报太少，光逝也推断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总之，你们继续监控这片空间，如果发现有变就通知我。”

    “这个，可能不行。”18遗憾地，“我们才接到消息，为了更有效的封锁这片宇宙，刚从装配线上下来的一艘独角兽级战列舰将部署到这一区域。”

    “我的天，独角兽级？”光逝难以置信地笑了，“已经有独角兽级从生产线上下线了？连出航仪式都没有？”

    “出航仪式已经于今天早上举行，预计再过两个时，风信子号将抵达这片区域。”

    “四号舰？为什么四号舰会比一号舰更早出航？”

    “我认为我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18认真地。

    光逝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风信子号根本没有完全装好，雪忧急急忙忙把它部署到这里仅仅是作为一种武力威慑——从这个层面上看，舰上的各种长枪短炮一定配备齐全。不管怎样，风信子号上的乘员虽必定是通过层层筛选，确定都是效忠新党的军人，基本可以信任，但光逝不确定自己目前的任务是否适合透露给这些毫无经验的大头兵。

    “好吧，那我就衷心祝愿它的处女航能够顺利，可千万别像另外一艘轻巡洋舰那样朝我们开火了，你懂的，就我们现在这状态，要是挨一炮就灰飞烟灭了。”光逝笑道。

    “我认为那不会再发生了，们已经安装了执行统合部的防火墙。”18回答。

    “是吗？虽然我很想问问上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还得抓紧时间赴约。”他，“话，黑胡子船长去哪了？”

    “噢，他和风信子号的战略在，尽可能提供一些战术辅导。”

    “风信子号的在这艘船上？”光逝惊讶道。

    “是的，她比自己的载体早一天出发。”

    “你就不怕执行统合部的科技通过……她……给泄露了？”

    “不，风信子是一个好孩子。”18。

    “算了，关我屁事。”光逝撇撇嘴，“真的，我得走了。”

    医务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光逝转过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绑着双马尾的个子黑发少女。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一号医务室吗？”女孩向他们欠了欠身，很有礼貌地问，“海盗船长先生让我到这里来找18姐和11先生。”

    “进来吧。”18的兴致提高了一个八度，露出友好的微笑。

    “打扰了。”女孩再次鞠躬，走进了医务室，来到18身旁。

    光逝不太友好地审视了一下女孩，：“我猜，这就是风信子号的舰载人工智能？”

    “是，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风信子，是独角兽级战列舰四号舰的战略，请多指教。”风信子，“您一定就是境界守卫仲裁人吧？很高兴见到您。”

    “嗯……我就没那么开心了。”光逝沉吟道，“我可没想到独角兽级战列舰的的虚拟外形是个丫头，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健康的男性星舰指挥官不会因为你分心？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涉及到国家战略安全，国家公共财产保护和军事法律。你瞧，你是个有实体独立虚拟外形的战略，和民用三级一样享受国家宪法以及相关法律的保护，具体点，就是能以性·骚·扰的罪名起诉他人。这可不好，现在的法律对于性·骚·扰的定义本来就十分模糊，军队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可不想咱们的军队成天都因这一罪名占据新闻头条。”

    “哈……”风信子强大的没能给出当前状况下的正确台词和应对措施，只能呆呆的看着光逝。

    “天呐！你不知道？还是你没想到过？对战略来这可是不可忽视的缺陷！其他的也和你一样吗？该死，为了祖国的未来，我必须给海军写一封信。”

    “我认为风信子妹妹足够胜任战列舰兼大副的职位，她的运算能力非常优秀，能正确处理各种危机。”不太有幽默细胞的18一板一眼的阐述风信子的优点。

    “我只期望她能正确地给自己换尿布。”光逝对此嗤之以鼻，“……慢着，听你的口气……我希望是我的错觉——你想，或者是雪忧想让我带着她？”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我，但是，她，又不是……”光逝语无伦次起来，“有什么问题？我还想问你们有什么毛病呐！不，当然不行！我看着像什么？保姆？不！”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风信子出乎意料地大声。光逝被吓了一跳，原本他以为风信子和奭葵一样是不怎么话的内向性格。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风信子急忙又低下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我只是想，我认为自己能在任务里提供有效的支援。”

    “是吗？”光逝仰着头，伸出右手手掌，“来，打一拳。”

    风信子有些困惑，没有动手。

    “你是耳聋还是老年痴呆？要我看一台图灵机也比你更强。”光逝一如既往地嘲讽他看到的一切，“要我教教你怎么从零数到十吗？”

    风信子感受到了来自光逝的浓厚恶意，她不得不举起拳头，朝他的手掌打了一拳。而光逝此刻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满脸鼻涕的屁孩摔了个狗吃屎。他垂下手，挠挠鼻子，：“我非常，非常，超乎你想象的，诚挚恳求你，用力。别浪费我的时间，或者你的时间，我知道时间对人工智能来如同牙齿上不心沾上的菜叶一样毫无价值，不过对我这种人来非常重要，你能理解吗？没关系，不怪你们，归根到底你们就是一堆数字罢了。来，我命令你，用力打。”他又伸出手。

    从人工智能诞生以来，生灵至上，也就是自然智慧生命体主义从未消弭，有一段时间还空前壮大，不过艾隆纳耶人已经有能很好处理人工生命体和自然生命体的哲学体系，对人工智慧的看法在不断转变。即便仍然有一部分生灵至上的狂妄自大的自然主义支持者，但风信子从来没预料过会在这里听到如此粗鄙的歧视言论。

    她的处理器里调出了她的创造者希洛在她临行前的唠叨。“他是个，狂妄的，自大的，傲慢的，无耻的，难以置信的，令人憎恶的，反·社·会的，混蛋，人渣，败类。但是，如果你有机会接触到他，不要搞砸了加入他的机会，那会让你受益匪浅。”

    风信子的感知系统认定希洛是讨厌11的，可更多的是崇敬。她难以处理这种感情冲突，不过，就在几飞秒前，她开始有点理解希洛了。命令就是命令，仲裁人的军阶相当于执行统合部里的上校，而执行统合部里的上校能命令七大氏族的上将。她不过是个的少校，在仲裁人眼里与普通士官没啥区别。于是，她慢慢摆开架势，调整电磁肌肉出力，将拳头举高，并慢慢向后拉。她准备给光逝狠狠来一下，一半是出于命令，另一半是她真的很想打他一拳，而且是打在脸上。

    她挥出一拳，比艾隆纳耶人世界的拳王更快更猛。战略的容器都是军用级别的机械义体，输入恰当的程序便能战斗。

    可惜，她的并没能如预估的那般命中光逝的手掌。他的手掌在她拳头挥到一半的时候挪开了，绕着她的手臂划出半径的优雅弧线，搭在她的手臂外侧靠上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光逝另一只手掌也抬起，贴到了风信子的手臂内侧靠下部位。

    风信子产生了她这短暂的一生中从未有过的诡异感受，她的行动程序和战斗组件没有任何异样，都在怂恿她继续将这拳打到底，但她自己莫名地产生了另一种想法，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这只手臂就废了。跟随哪一个？是自己强大又可靠的运算器，还是那不知什么地方产生的近乎程序错误的想法？

    她做出了选择。风信子的右手一转，变拳为爪，反扣光逝肘肌，左拳打向光逝侧腹，想要摆脱他看似轻柔的控制。

    然后……她躺在了地上，手臂完好无损，脚却疼得厉害。

    光逝从她脑袋上跨过，走向医务室正门。他怎么做到的？风信子沮丧而疑惑，她想通过高速相机再看一遍，但在这么做之前就被光逝打断了。

    “你还想在地上躺多久？我过了，时间宝贵，一秒也别浪费。”

    注解：图灵机就是一种计算机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