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黎明》 第4章 烛光晚餐

    正是艾隆纳耶合众国标准用餐时间，仙宫号舱底巨大的水族馆餐厅“蒂阿兹”里静悄悄的，古怪珍奇的鱼儿成群结队的在斑斓星光中游过，明明来自不同星球不同生态系统，却惊人的和谐；偶尔会有一条体型庞大的帅气生物从上方游过，在磨砂玻璃地板上投下大片阴影。今年的陶氏家族商业体系圣光星域内部会议在几个时前结束，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漫长、无趣却又万分重要的上流社交活动。一般来，当天都会有几位表现杰出的与会代表受邀在蒂阿兹内用餐。这可算是所有上流社会活动中最最重要的一环了。能受邀在这个餐厅与这艘船的主人一起用餐对大部分人来都是一种殊荣，这意味着受邀者代表的利益集团受到了主人的青睐，或者有机会获得主人的青睐。不过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没有与会者受邀同主人一道在蒂阿兹内共进晚餐，主人没有对此做任何解释，因为她不需要。能踏上仙宫号的哪能有蠢货？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时候就要装作一切正常，即便那些信心满满，对预想之中的晚餐会谈早已辛苦准备一番的集团代理人也迅速嚼碎了牢骚和疑惑，换上了礼貌的微笑。然而蓝羽不在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她故作镇定地凝视桌上的蜡烛，不知不觉走了神。雪忧只是让自己趁光逝在船上给他汇报汇报境界守卫最近的动向，她不确定以此为借口单独请光逝共进晚餐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她怕光逝误解她这个举动的意思，他总是喜欢曲解别人任何举动的意义……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听见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自从光逝腿受伤后，他就很难对境界守卫隐藏自己的行踪了。“我有点饿了，希望不会等太久。”他走到烛光可以触及的半球状范围里，不等蓝羽作为这艘船的主人邀请他入座，他就自己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隐身性能比光逝还好的侍者不声不响地走到桌旁，给光逝倒了一杯冰水，他早已被嘱咐过今晚的来宾比不饮酒。另一名侍者十分精准地在前一位同事刚刚退到黑暗里后就拿着托盘走到桌旁，在蓝羽和光逝面前各放下一个骨瓷餐盘，里面是量少但十分精巧的艾隆纳耶传统的农家蔬菜杂烩炖煮。“对不起，是我太看这艘船的专业水平了。”光逝向她道歉，眼睛盯着餐盘闪闪发光。蓝羽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她还梳着专门用于晚宴的发髻，化了淡妆，穿着材质与剪裁都绝非凡品的晚礼服，戴着为了使胸部在露背深晚礼服中显得不那么可怜的厚乳贴，全身上下的首饰换算成信用点加起来恐怕能在誓言绿洲星修好几所高档收容所并且运营一百年。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礼貌，当然多数人都是出于真心，看见她并且有资格和她话的人都会称赞一番她的妆扮。可惜，赞美的话语，特别是由衷的赞美，是光逝最吝啬的语言类别。不，这些不应该是自己早就能想到的事情吗？但她总是怀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希望能至少能得到一点来自11的认同，不管是对于什么方面的认同。这是支撑她熬过境界守卫训练最艰难的时刻的精神支柱之一，一直延续到现在，以及将来。“……点什么啊！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安静了？不像你啊。”面对低头处理食物，明显故意长时间沉默不语的光逝，蓝羽有点沉不住气了。“不……是你叫我来的，记得吗？我可没什么好对你的，就算要也只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天天喝奶好好发育之类。恕我直言，身材不行不用勉强自己穿深装，儿童装不也挺可爱的？”蓝羽狠狠在桌子下踢了光逝两脚，很心地没有引起桌子晃动。“鉴于你嘴皮子还是这么贱，我可以理解成你最近日子过得很滋润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没……别，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被仇家砍死了汐会伤心！”“你知道我和她没有区别，对吧？”“不用你每次都强调！你再怎么强调，汐和你也是不一样的！”蓝羽。他们确实不一样，060永远取代不了11。“那你想听我什么？你看有线电视吗？看电影吗？玩游戏吗？逛虚拟社区吗？我和你《霍华德怪鸭大战史高治叔叔》你能懂吗？”“唔……”蓝羽语塞，“我哪像你一天到晚那么闲……”“我？闲？你知道我一个人要干好几份活吧？从救死扶伤到教书育人再到练兵秣马，我觉得政府应该给我颁发一个感动联邦勋章或者全国劳动模范锦旗才是。”“是是，你又劳苦功高了。”蓝羽挖苦道，“你和们相处得还好吗？”“至少没什么值得抱怨的地方。”“那风信子呢？听你一直没有关心过她的案件的审理进度。”“你希望我拿出仲裁人的架子，强行终止军事法庭和相关部门停止对风信子的审查？”“也没到那种程度啦……”“既然如此，我没有什么能帮上她忙的，她只能靠他自己。”光逝放下勺子，“而且她有能力让自己摆脱困境，不是吗？”“风信子的坚韧程度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这就行了。”光逝刚低下头，又重新抬起来，“你能等我吃完这一盘再提问吗？”“……”蓝羽用男生带女生去吃饭顺便表白，但是被拒绝后反被女生追问能否继续吃饭的表情看着光逝，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吃！”她自己也低头准备吃点蔬菜，境界守卫身体消耗大，平时规律饮食很重要。蓝羽忽然觉得，就这样两个人无言的烛光晚餐也不错。咳咳，这种思想有点太危险了，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物理层面。连作为铺垫的汤都没有就将托兰鱼，羊排和鹅肉放在一个盘子里端上桌，酱汁凌乱，还没配上专门的酒……任何厨师都会将这样的安排称作灾难。可以的话，蓝羽也不愿意见到这种灾难，但磨磨唧唧的上菜必然会遭到光逝的冷嘲热讽。比起将时间浪费在和光逝吵架上，蓝羽选了“忍受”灾难级的晚餐。嗯……这怎么都比她在荒野训练时吃的美味多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最近我们在誓言绿洲星的发现吗？”蓝羽又挑起了新的话题。“有什么需要我关心的，你们还不争先恐后的跑来跟我？”光逝一口就将煎托兰鱼吞进肚子，连咀嚼都免了，保持了境界守卫一贯的高速进食习惯。“对誓言绿洲星附近的异常引力状况的观测已经开始了。”“有意思，现在才开始？”“当初白露号和谷雨号一退，丹桑，誓言绿洲星上有点考察价值的残骸尽毁，要不是陆战队拼死带出来的一些碎片和那次风信子走火前后保存的少许时空测绘资料，科研进度还会更慢，恐怕需要明年才能开始追查敌人的尾巴。”光逝第二次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你要是再不出个有趣的要点，我就要骂你无能了。”“我们已经掌握了远距离物质传送技术。”“太好了！”光逝猛地一拍桌子，桌上几乎所有东西都跳起来一段的距离，然后又重重落下，“我们又在原生动物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从草履虫进化到了大变形虫！”“别在这冷嘲热讽。”蓝羽生气道，“你知道花费了多少科研资金才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解这门几乎没有任何参考资料，可以是空中楼阁般的超前技术么？联邦可不比执行统合部。”“所以你们都是草履虫。”“……我们会在第一艘宪法级特勤舰进取号上测试这种装置的星舰版。”蓝羽咬着牙忍住不抽死光逝的冲动。“宪法级特勤舰，即将完工了么。”“没有舰载，全船无直接外网端口，特殊强化的隐形系统，电子对抗装置，雷达和维生设备。超长时间潜航，隐秘侦查都没有任何问题，能引导舰队前往任何地区。”“那么快点派出伟大的进取号去外星人的地盘偷拍外星美少女的裙底吧。”光逝，“想想我就好兴奋呀。”“去死。”蓝羽嗔道，“变态。”“哈哈哈，本座穿女士内衣的时间和穿男士内衣的时间几乎一样多，你觉得呢？”“霍普·石锤·金思廷。”蓝羽用一个名字打断了光逝的胡八道，“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哦？”“她在调查我们的敌人。有的时候甚至会……妨碍到我们。”“然后呢？”“浔川霞曾经想排除这个阻碍，但是奭葵认为还是和你一声比较好……”“我会处理的。”光逝站起身，实际上他身前的盘子不知不觉已经空了，“等我处理了雏鸡的事情后。”“还有甜点和甜品……”蓝羽提醒道。“你今天很漂亮。”光逝忽然，双眼真诚地注视着她。这个社交辞令迟来了十多分钟。“欸？”蓝羽瞪大眼睛，脸颊迅速烧红，“谁……谁跟你这个了？”她强行掩饰，“本姐才不需要你这种虚情假意地奉承！我——”话刚一半，光逝按住蓝羽的后脑，将她的前额贴上自己的前额。两人四目相对，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我百分百相信你们，所以你们得对我有信心。”光逝低声，“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种举动在关系亲密的战友之间明明没什么大不了，蓝羽却因此头昏脑涨，全身僵直。“你怎么了？”光逝注意到了她的异状。“没……没什么！”蓝羽飞快移开视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光逝松开她的后脑勺。“明白了。”蓝羽将飞远的神智拉回来一点，“我们也绝对相信你，但是你需要帮助。我们想帮助你，我，雪忧，汐，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兄弟姐妹。”“我知道。”“不……”蓝羽意识到，光逝并没懂她所的帮助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她不可能和他解释得清楚。光逝的目光在她的面部肌肉线条上轻轻浮动，他擅长读取他人的表情，但他读不出他自己不懂的感情。或者，他懂，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感情。“冰蝶妹妹，对她好一点。”蓝羽。“我这不对她挺好的嘛，都主动帮她解决家庭问题了。”光逝恢复了往常的贱样，“她会体会到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