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出现的是诸如丑时之女、鲤鱼精之类的小妖怪, 那么召唤阵里的光芒便应该是莹莹的蓝光;如果出现的是食梦貘、烟烟罗、姑获鸟之类较为稀有的妖怪, 那么眼下召唤阵里的光芒就该是紫色的, 恰似天边极暗又极浓墨重彩的火烧云那样,有着惊心动魄的华贵之美。
可是如果眼下出现的是茨木童子、酒吞童子之类的大妖怪,那么召唤阵里的颜色就必定是明亮璀璨的金黄色, 无数阴阳师穷一生之力只为召唤出超级稀有的大妖, 像这种稀有而罕见的金色, 几乎都可以说是他们一生的追求了。
眼下贺茂千鸟面前的召唤阵,发出来的正是黄金一样明亮夺目的金色!
她的眉目间已经染上了喜色,那种纯澈而美好的感觉让人打心眼里就喜欢的很。大妖怪的灵力级别和寻常妖怪不同,甚至正主还没露面呢,周围的小妖怪们就早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即使贺茂千鸟目力极好, 也只能看见一堆小妖挤在一起, 在墙角隐隐绰绰挤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却又间或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偶尔探出头来看一下, 下一秒便又被同伴揪回去了。
“让我看看来的是谁?”贺茂千鸟眼含笑意地伸出手去,同时在心里狂喊三个大字:
妖!刀!姬!
大天狗此时已经露出了个翅膀尖尖,贺茂千鸟乍眼一看, 哦豁, 黑色的?什么妖怪会有着黑色的羽翼?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召唤出大天狗,甚至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都下意识把大天狗排除在了会出现的妖怪行列之外, 便立时觉得,妈呀,这是一只鸦天狗,人生无望。可是鸦天狗明明应该是蓝色的光芒呀?好吧这可能是一只鸦天狗之王。
——人在喜欢另一个人、倾慕另一个人的时候,便会下意识检索起自己的不足来。这本应是好事,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在知道自己有什么不足的前提下,就能够对自己完成辩证否定、不断改进的这样的人过程。然而对于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似乎能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越多,就越能说明自己是一个配不上对方的人,而且对他们来讲,这种自贬、这种自我讽刺的意味越浓重,她们自己就会更安心一些,便可以一边驳斥着自己,“你配不上他”,一边又能够近乎自虐地继续喜欢着那个人。
其实要说安全感的话,这是个很微妙的问题。贺茂千鸟不管是在现代作为阴阳师、魔术师、贺茂家嫡长女兼任内定族长的时候,还是眼下在平安时代成为了“琉璃姬”,享有诸多特权,更是成为了迄今为止名声最盛的贺茂斋院,灵力鼎盛的阴阳师的时候,她总归都是跟某个词扯上关系的:
失怙。
没有母亲的拥抱,缺乏父爱的关照,这在成年人看来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早已自立,不需要通过这些东西来加强自己的安全感,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缺乏这两种东西的后果是十分严重、难以忽视的,他们会逐渐消磨自信心、同理心、安全感,开始逐渐变得敏感多疑,缺少爱心,进而童年时期的阴影还会影响到以后,把他们从一个战战兢兢的幼童,变成一个做事都畏畏缩缩的大人。
贺茂千鸟的骨子里是成年人的灵魂,所以还不至于被村上天皇的冷遇和贺茂蒹葭的早逝打击得过大,但是追根究底,她内里的那个成年人的灵魂,也是极度缺乏亲情、缺乏安全感的,这或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两个最明显的后果:
一是她对身材发育良好的年长女性下意识的依赖,就好比她过去曾经对美狄亚颇为偏爱,眼下对妖刀姬的渴求也大盛;二是她永远也不会想象得到,自己能有资格、有条件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恰好喜欢她。对于第二点,最直接的展现就是她一开始,就把大天狗排除在自己能召唤出来的式神范围之外了。
——而这也恰恰说明了,贺茂千鸟在内心最深处,其实是对大天狗抱有一定的好感的。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召唤出大天狗、总觉得自己召唤了一只与众不同的鸦天狗的贺茂千鸟成功地自圆其说了,她佯作十分忧郁地叹了口气笑道:
“想我堂堂贺茂斋院,今上御封琉璃姬,但凡出手,超稀有级别的大妖无一不中,为什么今天阴沟里翻船,叫了一只鸦天狗出来?我不是嫌弃你呀,毕竟跟我相熟的人都知道,我看人看脸只是一个评判对方实力的标准而已。只是毕竟妖怪的灵力高度和面容是成正比的,你从来都戴着面具,我无法窥得你面具下的真容,就算你是超稀有的那种大妖,我也无法得知你的灵力强度究竟如何,能不能把你派去前线保护我们。哎,真难办。”
大天狗的翅膀尖尖已经探出去了,乍闻此言,突然心底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种程度的、有着黑色羽翼的大妖除了我还会有谁?鸦天狗又是个什么鬼?
他呼啦一下子把翅膀又缩了回去,贺茂千鸟一见,以为这只新来的式神可能是被自己刚刚那略显严厉的话语吓到了,心里就有些想发笑,觉得这只妖怪的心气儿还挺高,便努力放柔了声音,特别认真地安慰了把翅膀尖尖缩回去的大天狗:
“我刚刚吓到你了?其实没关系的,就算你是个什么事儿都做不来的家伙,只要你好好听话,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我都会认真养你的,绝对不会辜负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毕竟相遇就是巧嘛,对不对?”
大天狗更把翅膀往回缩了,并突然萌生了丁点儿也不想出去的念头,毕竟眼下贺茂千鸟的话语是对着“鸦天狗”说的,如果他到最后一出去,让贺茂千鸟失望了尴尬了怎么办呢?
贺茂千鸟看他还不动弹,心想可能是他没见到实际情况,不了解自己这边的实力的真实状况,便指了指远方那些正在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式神们笑道:“你看我们寮里的式神,从小都是吃白达摩红达摩黑达摩长大的,都没有同类相残、互相吞噬的状况,怎么样,待遇不错吧?”
她一双桃花眼噙着笑,明亮得仿佛一整个夜空的繁星都落在了里面。为了让她的话语更有说服力,式神们也逐渐围拢了过来,想让这只实力超群然而似乎有些害羞的新同伴赶紧出来,在听到贺茂千鸟说达摩和好待遇的时候,立时她左边一打清姬齐刷刷点头:嗯嗯嗯,我们的待遇超级好,都没有被返魂拆掉,琉璃姬是个好人;右边一排山兔蹦蹦蹦:是的是的,我们都可以随意套圈,好开心呀!在别的阴阳师家里都只能一直跳兔子舞,超累的,根本就不像这里,还有好吃的,还能玩幸运套环!
大天狗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再不出去,指不定贺茂千鸟接下来要说什么,那到最后不得不出去的时候就会更尴尬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就出去吧——等等,出去前得先找个理由!她都把自己当成普通的鸦天狗说了这么久的话,不找个理由出去的话他堂堂白峰之主,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于是大天狗便继续躲在法阵里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要妖刀姬?”
贺茂千鸟心虚万分地把那些信笺都收了起来:“啊……这个……”
她吞吞吐吐良久,思前想后,终于苦笑道:
“实不相瞒,我觉得妖刀姬她能让我安心。”
她做了个环抱的动作,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那件白色的单衣便从手腕滑落了下来,露出一截细白而伶仃的手腕来,上面带着几个极细的雕花银镯,相互轻轻撞击间便发出清脆而空寂的回想来:
“你看……都没人这么抱过我。”
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在襁褓中被母亲哺育爱抚的时候,她已经在冷宫之中接受妖怪们的喂养,独自艰难求生了;当同龄人都能够自由自在行走于阳光之下,玩耍嬉戏,极尽欢乐之能事的时候,她因着阴阳眼而备受歧视,被人们呼来喝去,根本没有一点身为公主的体面和尊荣,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能变成大问题,又何来嬉戏一说?
再到后来,年龄相当的孩子们开始安定下来进入学堂的时候,她在不合适的年纪被加封了过高的尊号,从此便是常年颠沛流离除妖,风刀霜剑严加相逼,阴阳寮的责任,族人过高的期望,还有种种或有心或无意的风言风语,都把一个本来就早熟、缺乏安全感的贺茂千鸟,逼成了一只人形的乌龟。
她的外壳是那么明艳那么动人,一颦一笑都是美景,举手投足尽是风流态度,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抑或能去敲开她的壳子,看看坚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是怎样柔软的心。
大天狗从阵中现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贺茂千鸟反应的时间,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自己未来的阴阳师主人的面前,俯下身去给了她一个拥抱。黑色羽翼张开来隐有遮天蔽地之势,将一干被吓得大气不敢喘的式神们挡在了外貌,白衣黑翼的式神侧脸有种依稀与本人不符的温柔,极尽呵护之能事地拥抱着他怀中的少女,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醒这一场浮世的平安梦:
“那如果换作是我在这里的话,你会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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