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初寒半卧于榻上,手中捧着的是《兰亭》,清冷的俏脸之上神色复杂,眼波流转。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一睹书圣《兰亭》真迹,更没有想过自己那个从小便废物般的弟弟居然能够将兰亭带回北燕。她犹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一天,龙虎山的张姓天师游历北燕,前往北威侯府做客,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目光是惊艳的,一位六岁的小姑娘,至此便成为了可窥天命的天才少女。
那一日纪年很晚才回家,老天师已然准备离去,调皮而不谙世事的小纪年才四岁而已,家里来了客人,他很开心,很活泼,笑着闹着要揪老天师的大长胡子。老天师似没有跟小家伙玩耍的闲情逸致,只是蹙起了眉头摇头叹息,魏北威追问缘由,他悠悠叹息,道出八字:命海无边,气竭灵枯。魏北威当时似乎很是难以置信,他大叫着不可能,上前以自身灵力试图引动纪年丹田气海,但是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反应。
魏初寒在一旁默默看着,看着老天师的摇头叹息飘然离去,看着魏北威失魂落魄的抓着头发,看着莫名其妙哇哇大哭了起来的弟弟魏纪年。她当时不懂,现在懂了,或者很久之前便懂了。于是她从小不喜纪年耍刀弄剑,只是教他诗词歌赋,奈何纪年除得练了一手令魏初寒都惊艳无比的草书之外,可谓是一窍不通。后来,魏初寒开始努力修炼,纪年开始慢慢懂事。作《辽东行军》,作《燕云十八骑》,魏初寒顺利的进入大周天府书院,只为一件事,在尽可能快的时间里变得更强,尽可能的扩充知识开阔视野,找寻解决纪年不能够修行的办法,现在,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在费尽心思与天府书院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说上话之后,她道出了自己心中早已隐藏了许多年的结,纪年的体质问题,也终于似乎有了一丝转机。
缓缓合上卷轴,魏初寒眼帘微抬,撩了撩眼前的青丝,臻首微转,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秀眉微蹙,轻声叹息。纪年已经离府多时,大雪仍不见停却依旧不见回家,天知道那个倔强地要死的少年会不会做出什么。
暖炉升烟,明黄色的火苗如精灵般跳跃不停,魏北威一袭白衣胜雪,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盯着面前的棋盘久久不落子。与其对坐之人,黑发如瀑,剑眉星目,宽阔的肩背彷如擎天之柱,给人以泰山一般的厚重感,只是那略带威严却又有些和善的脸上,一道斜着的猩红刀疤异常醒目,狰狞万分,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久久不落子的魏北威。
“纪年什么反应?”
魏北威苦笑:“他自然不愿听从我的安排,还是希望年后返回卢龙塞戍守边关,建功立业,你也知道他的脾性。”
刀疤男人笑了笑,淡淡道:“那就随他了,沙场也算是最好的磨砺之处,比起武当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也许吧。”
“好了,你快落子吧。”
魏北威咧嘴笑了,意味深长道:“此局太乱了,缺少契机,实在无从下手,若能打开一个缺口,局势便会明朗许多。”
刀疤男人仰天大笑
(本章未完,请翻页),着实豪迈,继而轻笑道:“看似龙盘虎踞,盘根交错且杂乱无章,但想要破它实则简单。”
魏北威轻轻放下手中白子,玩味道:“如何破之?”
男人骤然起身,八尺身躯如龙似虎,面沉如水:“以力破之。”
魏北威骤然一愣,接着轻笑出声,却见刀疤男人转身离去,庭院之中风雪交加,男人风雪不侵,他一人撑起了一片天!
“北燕王慢走。”
魏北威双手背负遥望北方,任由鹅毛大雪飘然落于肩背,洁白的雪花与白衣互相交融不分彼此,傲然立身于天地间,肩扛穹庐脚踏四野。他的心中有着一面旗帜,一架战鼓,大燕墨龙旗,北疆鱼龙鼓。棋盘之上,白子势弱,南有黑子如巨龙环绕,北有饿狼黑子交错,白子孤立于中心,似乎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再无生路。若是以常理来看,白子必死无疑,但是这盘棋明显不可以以常理度之,需另辟蹊跷以力破之,比如,掀了棋盘便罢。
燕都十里外长亭处,老道背上没有了古怪的剑匣,静静站立,所过之处积雪不陷,脸色和煦的望着面前的中年人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亭中乱发披肩的古怪之人双目凝电,透过雪幕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道袍老者,脸上肌肉不断抽搐,恐惧异常。
老道叹息一声轻轻开口:“帮老朽完成一个心愿,你自可离去。”
乱发男子如释重负,颤声道:“何事?”
老道轻描淡写:“仅仅是在你身上留下一个东西而已,不必紧张。”
乱发男子紧了紧拳头,乳白色的淡淡气流覆盖双臂,脸色凝重道:“前辈,还未请教大名。”
“北海有皇,其名为鹏。”
乱发男子气势卸去,再无反抗之意,一脸颓丧。天下武榜十年一评,七年前北海剑皇横空出世,他有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叫做刘鹏,据传他有九兄弟,排行最末,又名九剑皇,世人却从未见过其余八人,唯有老九。十年前武榜面世,北海剑皇屈居第四,而在他前面的第三则是这天地间宛如仙人一般的人物,宁无缺,无缺者完美也,他的确可称完美。至于第一第二则是虚位,宁无缺曾说,第二实实在的有一位,我不敌也,但他曾说过,我居第二谁人能称天下第一?是以第二神秘,宁无缺第三,至于他所说之神秘人物到底存在也否无从得知,但刘鹏也只能够以可能的天下第三的实力屈居第四。
“不知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沧海刀谭吴越定然尽力。”
老道微笑点头,枯瘦的手臂抬起,谭吴越眉心一痛,伸手抚摸之时却无任何异样,拨开乱蓬蓬的长发,抬眼疑惑道:“前辈,这是?”
“这是仆印,身怀主印之人就在北燕都,为其五年,主死仆灭。”,老道话毕,绕过长亭飘然而去,一路向西。
燕都城中,墙角处,两名少年面墙而立,一白袍,一蓝衫。久久,两个身影猛然一哆嗦,两声长嘘声似乎极尽享受,紧接着雪地之中两道黄色溪水自墙角流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纪年淡然的从墙角走出,抽了抽冻得通红的鼻子,抖了抖身上厚厚的积雪,将巨大剑匣背了起来,喃喃道:“冻死小爷我了,陈孝辅你他娘的是有病吗?大冬天的玩这个,冻坏了你他娘的赔给小爷我么?”
陈孝辅缓缓从墙角走出,整理好了白袍,瞥了纪年一眼,鄙夷道:“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找他娘的什么破借口,冻坏了我帮你行床第之事,我帮你生孩子,这总行了吧,啰嗦。”
纪年气的直哆嗦,作势要打,接着看见了陈孝辅那玩味的笑容,停下了动作,讪讪的笑了,若是在十岁以前纪年打陈孝辅就跟揍孙子似的,但是现在,哪怕纪年从军四年,恐怕也得被陈孝辅揍成孙子。
两人没有了动作,竟是就这样静静的站立于雪地中半炷香的时间大眼瞪小眼,不多时便成了两堆雪人。陈孝辅先开口了,眼神似乎有些好笑道:“你眉心这是个什么玩意,倒像是青楼女子的妆点之物,我已经忍了半天,忍不住了。”,话毕,陈孝辅这个跟他爹一般死板且自命小人屠的少年居然噗呲笑出了声,搞得纪年愣在了原地,一头雾水。
抬手摸了摸眉心,并无任何异样,纪年抽了抽鼻子,恶狠狠道:“你小子狂我?”
陈孝辅摊了摊手,憋着笑一脸无辜道:“并没有。”
纪年歪着脑袋疑惑道:“真有东西?什么样子。”
“真有,像是青楼女子的点缀之物。”
“陈孝辅你他娘的找死!”
纪年扔了剑匣,轰的一声,青石板陷下去两尺之深,大地似乎都震颤了一瞬,纪年错愕的转头,没有理会,朝着陈孝辅扑了过去。两名少年,一白袍,一蓝衫,白袍没有使用修为,蓝衫没有使用搏杀之术,就那般如同市井混混扭打在一起,滚在雪地中再分不清彼此。
大雪骤停,燕都一片寂静,仿若亘古存在的冰雪之城。雪地中,两少年蓬头污垢相对而坐,四目相对笑意横生,纪年抽了抽鼻子,陈孝辅撩了撩额前长发,抿嘴笑了。
纪年抚摸着身旁剑匣遥望北国,恳切道:“此去西凉有什么打算,据说凉州要比北疆乱得多,这世间可再没有一个北燕王与四大战侯,更没有我煌煌北燕六十五万铁血悍卒。更何况西凉苦寒之地,大周皇朝甚至不屑于去理会,西北大匈帝国更是异常悍勇残暴,凉王李遂势弱,乃贪生怕死之徒,此行必定举步维艰,艰苦异常。”
陈孝辅微笑,胸中自有一股豪壮,轻声道:“此言差矣,自古乱世出英雄,虽乱世未至,但西凉自成乱世,乱的不能再乱。再有大大匈帝国蛮夷虽悍勇残暴,但至始至终还是些蛮夷而已,虽不能小觑,却也不可高估,终是些莽夫罢了。而大周凉王李遂虽是个小人,却也不失些许精明,他能够避免与虎狼一般的辽夷正面冲突,割少量封地而保存实力,倒也算是明哲保身,保存实力。西凉最大的契机实则在于凉地那二十万悍勇,西凉男儿自古便不输于我北燕悍卒,若能将其整合掌控在手,当为一大助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