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认真地听她说完，静默片刻，说道：“你刚才好像说漏了一个家族。”
“说漏了一个家族？”覃莉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呀，没有的事，我都数遍啦，没有提到的都是一些小家族，说了也没意思。”
“不，你漏说了一个大家族。”夜影认认真真地对她说，“我记得枫城以前好像有个叶家，不算是小家族吧？”
绚丽的灯光下，覃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战战兢兢地久久才挤出两个字：“叶家——”
“是有个叶家吧？”夜影轻描淡写地说，“据说那个叶家似乎跟田家走得很近，现在田家的处境这么艰难，叶家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别说了，求您别说了。”覃莉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像深怕惊醒了沉睡的食人魔一样，“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夜影从衣兜了夹出厚厚的一沓钞票，慢悠悠地摆在覃莉面前，那是她一年都挣不来的钱。
“说话请不要说到一半就停下来，这样吊人胃口是很不礼貌的。”夜影微笑着，那笑容看起来很真挚温暖，没有一丝邪恶。
但在覃莉的眼中，那是比老虎在她跟前张开血盆大口还要恐怖。
“您为什么要问叶家呢，您为什么非要问叶家呢？”覃莉咬着牙低声**着，“叶家早就不复存在了，您问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不复存在？”夜影似乎有些惊讶，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看，多么有意思的故事不是么，一个大家族突然不复存在了，还有什么比这个话题更能提起我的兴趣呢！”
“您别问我了好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覃莉痛苦地挣扎着，她以为自己钓了一个金元宝，没想到竟然是一颗核弹，“我可以誓，我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对您说出来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呀，为什么你们还老是来问叶家叶家的。”
夜影问道：“曾经也有人像我这样向你问过这种问题吗？”
覃莉点点头：“您要知道，关于叶家的话题，在枫城乃至整个红星国，都不应该多谈的，但是总有那么些好奇不怕死的人，暗地里屡屡探查叶家的消息，但是谁又真正了解叶家的事呢，就算是知情者，谁又敢开口说呢。”
“那么你一定会跟我说的，对吗？”夜影的那双漆黑的眼瞳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深邃又睿智，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境和思想。
“您从哪里看出来我就是知情者之一？”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我相信自己的智慧。”
覃莉终于妥协了，她现自己就像一只老鼠在大猫面前耍流氓一样，不管怎么卖力都转移不了夜影视线：“如果您非要抠出我嘴里的那一点点信息的话，那么我就说出来，但请您接下来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
“我保证。”
覃莉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压低声音说：“我所知道的，也不是从别人嘴里听来，那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看到什么了？”
“那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刚刚做这样的工作……”覃莉边回忆着边低声叙述，“那一天晚上，我身体不适，所以提前下了班。开车路过叶家豪宅所在的那条路的时候，从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叶家豪宅里传来响亮的激斗声、尖叫声，混成一片。我以为是叶家人吵架了呢，就好奇地把车子停在路边，想听一听像叶家这样的大家族吵起架来是什么样的情况。”
“你都听到了什么？”
“激斗声、尖叫声、哀嚎声……就像是监狱里有人在受酷刑时出的声音。”
夜影眨了眨眼睛，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然后呢？”
“半个小时以后，叶家豪宅那个方向终于平静了下来——我为什么记得这么准确呢，因为我是看了表的，我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到家了，那天使我男朋友的生日。”覃莉说道，“我停车的时候看了一次表，是十一点十分，叶家的吵闹声停下来的时候我正要走，于是又看了一次表，已经十一四十五了。我心想坏了，回去晚了一定会被男朋友骂的，急忙准备开车回去，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覃莉的神情忽然变得惊恐万分，“死人——尸体——很多的尸体，很多很多人从通往叶家豪宅的那条路整齐地走出来，他们抬着一具具尸体，我不知道有多少，我想叶家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过那么多吧。我害怕极了，把车灯关掉，躲在车子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看清楚抬尸体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我不敢看。当时我的车子停在路口，跟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就是看了也看不清楚的。”
“那你为什么能确定他们抬的是尸体？”
“是的，我为什么能确定呢。”覃莉的脸变得更煞白了，“因为我看到了，他们把那些尸体扔到卡车上时灯光晃动了一下，我看到了，看到那些死人的脸，还有血，满身的血……不，我不想再回忆那时的情形了，那真是一场噩梦……”
覃莉说着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痛苦地捂着脸喃喃自语着：“不，我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我不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夜影紧追着问。
“后来……后来……”**美女很久才稍稍有些清醒，茫然地说着，“后来他们都走了，我才敢开车走过那条路，借着车灯的光亮，我看到了地上全是血，长长的一几条血，一直沿着马路延伸，我想是从卡车上滴落下来的。我不敢逗留，加快车往家里赶。”
夜影沉默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二点半，直到开门进到家里，才舒了一口气，终于是从恶梦中解脱出来了。”覃莉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误点了，免不了被男朋友一顿臭骂，但是这比起先前的那一幕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当时我就像刚刚从死里逃生出来一样感觉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过不来几天就听到了传言，说叶家举家搬迁了，但是我心里清楚，叶家并不是搬走了，而是被人灭门了。”
说到最后，覃莉的声音变得细如蚊飞，要不是夜影坐得近，加上耳朵灵敏，也许连他也听不清楚。
“你曾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吗？”夜影问。
“不，不。”覃莉连连摆手，“我想这件事只有极少人知道，大家都相信叶家是搬迁走的。而我，就连我的男朋友我都没敢告诉他，因为我知道说出这件事会引来杀身之祸。”
“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夜影问，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沓钞票，“因为它？”
覃莉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钱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是我对您说这些并不全是因为钱。从我见到您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您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而当您问起我叶家的事的时候，我又觉得应该告诉你，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这件事实在是把我压垮，像梦魇一样折磨着我，我迫切地需要向一个人倾述，而你，正巧这时候出现了。”
“你觉得这是天意？”
覃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也可以说是巧合。”
“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我只想告诉你，你的选择是对的。”夜影威严地说道，“桌上的钱你可以拿去，另外，我再加一点小费，以答谢你刚才的陪聊。”说着夜影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闪亮的的宝石，这颗宝石的价值是桌面上的钱的数十倍不止。
覃莉吃惊地看着那颗宝石，作为混迹在高档娱乐场所的女人，她心里非常清楚那颗宝石的价值。
夜影把宝石放到那沓钞票旁边，说道：“这些你都可以拿走，我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覃莉警惕地看着夜影，不敢伸手去拿那些钱和宝石，因为她不知道夜影所提的三个条件有多么苛刻。
夜影明白她心中所想，说道：“放心，我说的三个条件，对你来说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
覃莉还是不放心，说道：“那您说吧。”
“第一，你今天跟我说的事情，今后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起，连见过我这件事也不能说。”
覃莉点头：“这个规矩我懂。”
“第二，你马上离开这里，放弃你现在的工作，拿着这些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覃莉忽然站起来，郑重的鞠了个躬：“谢谢您，夜少。”
夜影挥了挥手，示意覃莉坐下：“第三，立刻离开你那不争气的男朋友。”
覃莉惊讶又疑惑地看向夜影，完全没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能做到吗？”夜影微笑着，即便他的笑容此时看起来有些牵强，“以你现在的身价，有什么理由赖在那种废物身上？”
“能，当然能。”覃莉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
“那就好，带着这些钱马上离开吧，请放心，在你安定下来之前，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覃莉感激地连连道谢，问道：“您就犹如我的再生父母一般呀，夜影真的是您的真名吗？”
“走吧，你不用记住我，如果你非要留点关于我的印象，那么我就是夜影。”
覃莉匆忙地离开了，她不敢再过问这位夜大少的事，也不想再在枫城待了，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些人的事不是她所能够参合的。现在她有钱，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不再为生活所迫，这就足够了。
凌晨四点钟，一个漆黑的身影从紫英酒吧里飘出来，不消片刻就消失在夜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