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眉眼，刻骨的俊颜，当初年少的稚嫩已经褪去，眼前的男人高大俊朗，成熟刚毅的线条围绕，可眼底那一份柔和却始终没有变。
路佳的呼吸被摄取，脑海中已经成为一片空白！
哥哥？
真的是哥哥？
路佳慌乱的转头，看到不远处从窗帘外漏进来的点点微光。
这是白天！这不是鬼魂！
路佳犹且不相信，伸手狠狠的揪了自己的大腿，一阵钝疼袭来，路佳没有半点伤心，心底反倒像是炸开无数烟岚，喜悦如烟花在心底绽放。
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
那真的是哥哥！
哥哥还活着！
“哥？”路佳蓦地起身，却忘了自己还在床上，大半的腿被压在被子下，这么一起身，差点连人带被子就往床下滚去。
还未接触到地面，就已经被一双手稳稳的托住。
“小心！”楚航把她抱回床上，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眼底一片柔和的水色宠溺。
楚莹无声的看着身边神色柔和的男人，眼底带上一抹黯然。
楚航年少离家，再次回来已经多年之后，脸上永远挂着一片冰冷疏离，即使他也关心自己和楚舷，即使他也孝顺父母，即使他也尊敬爷爷，可对家里的每一个人却都是永远是一片毫无表情的冰块脸。
原以为这就是他的本性，这就是他待人接物无法更改的个性。
原来并不是！
楚莹怔怔的看着身边的哥哥伸手揉了揉路佳的头顶，那么轻柔，就连眼底多年的冰封都在那一刻彻底消融，那张往日里只有冷厉没有情感的脸竟然微微含笑，一片柔和宠溺。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柔情，原来他并不是不会宠溺。
楚莹心底微微有些酸涩，低下头，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哥？”
路佳扯住楚航的衣领，无声的抗拒要离开的怀抱，双眼仿佛落了清明的雨水，在一片湿润中抬着，在一片如梦似幻中，贪婪的看着楚航微带凌厉的眉宇。
怀抱中传来温暖的体温，是她自小熟悉的气息，一如小时候每一次她耍赖时哥哥的怀抱。
她的哥哥还在！她的哥哥还活着！
楚航没有挣扎，纵容的任由自己的衣领被她揪着，顺势坐在床边，脸上最后的冷硬的线条也彻底柔化。
“哥！”路佳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底的狂喜，那是一种忍不住要泪流满面的狂喜！
十年毫无音讯，家里所有的人都避之不谈，就连最调皮没人性的表哥都谈之色变，自己的姐姐甚至默认了哥哥的离世，a市那长满荒草的坟茔矗立在老宅荒芜的小院中。
她已经相信哥哥早就不在人世！已经相信老宅中那荒芜的小土坡就是哥哥的坟茔。
可是现在她哥出现了，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温度，带着呼吸，鲜活的出现在她面前。
泪水在那一刻决堤，断线珠子一般落下。
“别哭。”楚航伸手擦掉她的泪水。
声线少了当初的清脆，多了一抹成熟的醇厚华丽，可那擦过她眼角的动作依旧熟练温柔。
路佳的泪水更加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她父亲是军人，常年呆在部队，母亲忙于工作。自她有记忆起，喂她吃饭，为她穿衣，背着她上学永远都是哥哥。
相比于时不时会黑脸揍她一顿的姐姐，路佳跟哥哥的感情好得太多太多，这种亲昵甚至超过了父母。
“都这么大了，还哭，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楚航和小时候每一次的叹息一样，带着宠溺和无可奈何。
路佳脸色一红，随即想起和萧陌私定的终身，想起还没有得到老妈认可的婚姻，心头不由得一慌。
看了看楚航依旧柔和的脸，路佳壮了壮胆有些诺诺的开口：“哥，我结婚了。”
“瞎说什么呢。”楚航脸上依旧是柔和的，但眼底却闪过一抹厉色：“如果你说的是和萧陌的婚姻，这不作数的。”
那不过是萧陌的一厢情愿，区区一张照片就想给路佳打上已婚的标签，当他楚航是死的吗？
“你知道萧陌？”路佳吃惊不已，随即想起来这里是楚家，不由的问到：“哥，你怎么在楚家？”
其实路佳最想问的是为什么十年毫无音讯，十年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楚航把她的手塞进被子中：“我是楚航。”
“你为什么是楚航？”路佳彻底混乱了。
楚航是楚家的长孙，她哥为什么莫名其妙成了楚家的长孙了？
他不是和路原是龙凤胎的兄妹吗？不是路家的长子吗？为什么转眼就成了楚家的长孙？
“从生物学上说，我是楚家的儿子。”楚航细心的帮路佳压了压被角。
“你不是爸妈的亲儿子？”路佳瞪大眼睛看他，脸上全是震惊，就像被突然而来的一个晴天霹雳打中。
“嗯。”楚航点点头，伸手捋了捋路佳额头因为晃动而有些混乱的发丝：“但我永远都是你哥。”
或者说不仅仅是哥哥！
他比路佳大了五岁，初次见到路佳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是他一步步牵着她的手长大。
她人生中看的第一本书是他买的，她人生中写的第一个字是他教的，她进入幼儿园的第一天也是他背去的。
她倾注了他年少时所有的心血！是他一手牵着她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岁月，看着当年那小小的团子一点点长大，那种喜悦那种成就，不是哥哥两个字就能涵盖的。
路佳却仍旧沉浸在楚航不是自己亲哥哥的事实中：“你跟姐姐是双胞胎，那姐姐是不是楚家的女儿？”
想起楚老爷子对她莫名其妙的亲近，想起楚家一次次的示好，路佳的思维被楚航开了一道口子，瞬间神展开了。
难道她也是楚家的女儿？又或者她父亲根本就是楚家的私生子，所以他们本来就都是楚家的孩子？
路佳越想越混乱，楚航看出她的纠结，伸手轻柔的抚开那微蹙的眉：“你姐姐和你，都是爸妈的亲生孩子，只有我不是。”
“为什么？可妈当初生的不是龙凤胎吗？你跟姐姐不是双胞胎吗？”路佳更混乱了。
她妈当年生下龙凤胎的时候还没有随军，大姨不止一次的说过当初老妈是无比惊险才生下来的。
楚航的眼神暗了暗，眼底一抹深刻的伤痛划过：“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些了，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路佳嗯了一声，可仍是没有办法平静。
一会震惊于她哥居然不是亲生，一会好奇的想知道楚家的长孙为什么成了他们路家的养子，可看到楚航已经转身端起粥的样子，她就知道一定问不出什么了。
“先吃点东西吧。”楚航把粥递到她面前：“听说孕妇的口味都很奇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路佳伸出去接碗的手一顿，神色复杂：“哥，你都知道了？”
她的婚姻是从一纸契约开始，源于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没有喜宴没有家人的祝福，也从来没有得到家人的认可。
在这种情况下，她怀了萧陌的孩子，而现在更是和萧陌吵翻不想回去。
楚航神色不变的嗯了一声，那神情就像是路佳只是买了一件衣服，看到路佳没有伸手过来拿粥，自己拿着勺子搅拌了两下，就舀起递到路佳的嘴边。
路佳张开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楚航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脸上依旧温柔，又舀了一勺粥过来。
路佳又吃了几口之后，楚航才问到：“这个孩子，你想要吗？”
楚航的语调很淡，但路佳清楚的听出里面没有半分的谴责。
她哥无论何时，都包容着她的任性，就像小时候她哭着吵着要去坐公园里那个小小的火车一样，即使每一次她坐完车楚航都会被狠揍一顿，但每一次路佳一哭，他就毫不犹豫背着她翻墙偷偷进去，他对她的纵容一直都是毫无底线的。
“想，我想要。”路佳咬了咬唇，吸气一声再一次任性了。
萧陌没有告诉她怀孕的事，甚至要瞒着她拿掉孩子，她就知道这个孩子有问题，甚至还很可能是大问题，否则以萧陌的性子，是不可能狠下心剥夺这孩子出生的权利。
可是想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想着那是她和萧陌的孩子，是他们的血脉，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开口放弃。
路佳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有着她的孩子，她希望孩子平安出生，希望孩子健康成长，她希望这个孩子能留下来，她想要这个孩子！
很想很想！
“那就生下来吧。”楚航又把一勺粥递到路佳面前，语气云淡风轻，就像当年站在大排的书柜前问路佳要不要买这本参考书一样。
“哥？”路佳吃惊的看着他，眼底的狂喜一点点汇聚：“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反对？”
“嗯，不反对。”楚航把粥递过去：“喝粥。”
她想要的东西，他什么时候不给了？
路佳张嘴吃下那一口粥，犹且不肯相信：“你真的不反对？以后也不反对？”
路佳说着，猛地一顿：“哥，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吗？可能这个孩子是有问题的……”
路佳的神情瞬间落寞无比。
能逼得萧陌不声不响的就要除掉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孩子会严重威胁到她的健康。
与其等到有一天她哥骤然发现，最后反悔要拿掉她的孩子，还不如她现在就自己招了。
“知道。”楚航又舀了一勺粥：“医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不适合留下孩子。”
那你还愿意让我冒险生下孩子吗？路佳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眼底是脆弱的希望和期盼。
“试试吧。”楚航说到。
他也没有把握，但是既然路佳想要，那就试试吧。
“哥，谢谢你！”路佳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她怀孕萧陌知道，自家姐姐也应该知道，可却没有人跟她说可以留下，她试图抗争试着去努力，却发现每一步都孤单而又绝望，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没有人支持她。
虽然跟楚莹说要找自家姐姐接她，可却不敢真的打电话，她害怕回家，甚至不敢去见路原，害怕自己莫名其妙的晕倒之后，孩子就没了。萧陌的偏执，姐姐的理智，他们都关心自己在乎自己，正因为这份关爱，他们都毫不犹豫的选择隐瞒，选择默默的拿走她的孩子。
今天终于有人站在她这一边，终于有人跟她说试试吧。
即使知道楚航也没有把握，即使知道孩子不一定真的能留下。可在听到‘试试吧’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得到救赎。
泪水在那一刻夺目而出，清澈中映出喜悦，她终于不在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她找回了她的靠山，她从小到大最强大的靠山，在这强大和包容的倚靠里，她不需要再担心再忐忑。
楚航放下碗，伸手擦掉她的泪水轻轻叹息：“傻丫头。”
你喜欢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不给了？
只要你想要的，我就是没有都会给你找来的。
一个孩子而已，你想要生就生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危机四伏也好，火中取栗也罢，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护着你。我连萧陌都可以给你留着，还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
——
楚家的另一间房间内，楚母吃惊的放下梳子，眼底全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航儿昨晚抱了个姑娘回来？而且现在还住在客房？”
自家大儿子确实是强大无比，强大的几乎不近人情，所有的姑娘在他眼中都是草木，他冷冷的眼总是盛不下任何的温情。
她一直担心自家大儿子找不到老婆，可现在居然听说他抱了一个姑娘回来，这让她吃惊的同时也分外惊喜。
自家大儿子终于开窍了吗？
“是的。”仆人苦着一张脸欲言又止：“可是她……”
她是有夫之妇啊！还是萧陌的老婆。
得知自家石头一样的儿子终于分得清男女，楚母已经高兴坏了，迫不及待的起身就冲了出去：“我这就去看看，那姑娘在哪间客房？”
“夫人，她是路佳啊！”仆人追在身后跺脚，可楚母已经冲出去很远了，根本听不到身后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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