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路原看着仍然淡定无比在一旁的萧陌问到。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萧陌说到，声音在那一刻仿佛沉重到静止。
永辰实验室发展到今天，怎么可能是说毁就能轻易毁掉的，那些疯狂的科学家无论失去什么都不会失去智商，跟他们斗，哪来的什么好结果？
所幸，他想要拿的东西都拿到了，即便是死，他都是赚到的。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路原的声音很低，说不清是在问萧陌还是在问自己。
“我去找程熙远。”路原说完就要起身。
程熙远是程家的掌权人，如果他愿意放手，如果程家放弃报仇，那永辰实验室交给程家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萧陌伸手按住了她：“别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介意这些？！”路原有些生气。
她知道萧陌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欠程熙远的人情，可也得分轻重缓急啊，这种要命的时刻，不管是谁的人情，只要能有用，欠了就欠了。
“我不是介意什么，只是你没想过程熙远为什么不远万里跑到国内吗？”萧陌叹息一声。
他回国几个月，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永辰实验室就像是失去最后的桎梏，失去控制的永辰实验室成为m国各大势力争相拉拢抢夺的对象。
程家在m国虽然不算只手遮天，但也是树大根深。在萧陌离开m国的日子，原本就是最可能得到永辰实验室的势力之一。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身为程家掌权人的程熙远却跑到了国内，无疑是极大的消弱了程家的行动，这也是程熙远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程家树大根深，程熙远即使作为程家的实际掌权人，可他毕竟太年轻，掌权的时间也太短了，他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让程熙远为了自己跟家族反目，公然对抗家族中的各大势力，帮助自己毁掉永辰实验室之类的想法，基本上是不现实的。
程熙远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走，最大限度消弱程家的阻碍，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让萧陌无比感激了。
路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一时间也失语了，直到身边的人把一沓打印好的资料递给萧陌，路原才回过神来，呐呐的说到：“那路小佳怎么办？”
萧陌拿着资料的手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心口像是坠了千斤的巨石，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原本极力埋藏的情绪在这一刻都骤然爆裂，蔓延出如寒冬夜色一般的冰冷漆黑，他陷进去那一片漆黑的世界，找不到出路，只剩下黑暗。
“我没有别的选择。”沉默了好久，萧陌深吸一口气，带着点对宿命的无奈：“那些东西必须毁掉，而我是最好的人选。”
倘若有万分之一能躲过的可能，他都毫不犹豫的选择逃避，可永辰实验室的那些资料对他来说足以致命。
路原的手不断摩挲着手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是她心不在焉的表现：“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永辰实验室的形势已经越来越不乐观，他必须尽快启程。
萧陌拿着资料起身，走出两步之后自嘲一笑：“其实想想，我还真没什么资格去恨萧敬帆。”
他曾经怨恨萧敬帆抛弃妻子，为了所谓的大义，害得他们母子俩二十几都处在误会中，二十几年苦苦挣扎。
如今他又何尝不是？
“不一样！”路原站起身，目光无比的坚决：“萧敬帆抛弃妻子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你是为了……”
“一样的。”萧陌没有等她说完就已经打断了：“她也是我的信仰。”
都是一样的。
他那么讨厌萧敬帆，谁知最后居然走了和他一样的路。
萧陌走出大厅，路原看着他的背影说到：“萧陌，谢谢你。”
萧陌的身形一顿，路原站在沙发前看他，往日的凌然的气势一层层剥落，褪去华丽的外衣，此刻眼底只有真诚：“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还是要替路小佳谢谢你！”
萧陌慢慢的转过身：“路原，我知道你已经听了很多次，但这一次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当年是我连累了你。没有看到你和楚航在一起，我很遗憾。”
路原摆了摆手，脸上带着难得的自嘲：“不是你的错，我跟他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俩不合适。”
他们俩原本就有问题。
楚航什么都不愿意说，而她什么都不愿意妥协，最后两败俱伤的结局一点也不意外。
——
楚家的客房内，路佳仰头看着楚航：“为什么他会自杀？”
一个八岁的孩子，是什么逼得他放弃所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疯了。”楚航别过头，不敢和路佳对视：“在他难得的一次清醒中，他自杀了。”
那也成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怎么会……”
路佳看着一室冰冷，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疯了？
“他被人注射了一种药剂。”楚航的声线带着特有的冰凉，可路佳却听出一种千斤巨石之下的沉重：“那支药剂本该是注射到我身上的。”
“是谁做的？”路佳的手紧紧的拽着被子，力度大得几乎要揪出一个破洞。
那时候的路斌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注射这么狠毒的药剂。
“你听说过lu组织吗？”楚航说到：“当年最丧尽天良的恐怖组织，这个组织以自由为名，研究各种生化武器，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控制人精神的药剂lux药剂，路斌被他们注射的就是这种药剂。”
“lu组织？在哪儿？”路佳咬牙，眼底全是寒意。
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注射这么丧尽天良的药剂，这样丧心病狂的组织，根本不该存世。
“他们的总部在m国，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捣毁了。”楚航顿了顿，还是说到：“现在只剩下一些贼心不死的余孽在蹦跶。”
楚航想到在m国越聚越多的lu组织余孽，心头顿时微微一沉。
听到lu组织已经覆灭，路佳心中总算喘过一点起来，摊开拽着被子的手问道：“lu组织的人是怎么盯上我哥的？”
二十多年前，自家父亲虽然在军中发展势头不错，但还远远达不到吸引国际性恐怖组织注意力的程度，这样一个全球性的恐怖组织怎么会注意到她哥？
“是我的错。”楚航垂下头，那张清冷的脸被阴影笼罩，看不出是什么神色：“那天他们要抓的是我。”
当年的登陆之战中，楚家没有任何人进入lu组织卧底，可却站在明处的最高台指挥，吸引了lu组织所有的注意力。
登陆之战后lu组织覆灭，楚家自然承受了大部分来自lu组织的报复，多少lu组织的余孽想要找楚家寻仇，他这个楚家的长孙自然是重点照顾的对象。
为此楚老爷子只能把他们一家送出帝都，借着军中人多的掩护放在a市的随军大院中，可谁知消息最后还是泄露了。
“那天我被人追杀，路斌帮我引开了他们。”楚航陷入回忆中：“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路斌为了引开杀手，自称楚航。”
他和路斌年纪相仿，相貌也有点相似，所以路斌自称楚航冒充他的时候，那些人根本没有任何疑虑，甚至没有注意到草丛中还藏着人，只追着路斌去了。
路佳怔怔的没有说话。
所以这就是姐姐一直不断找楚航麻烦的原因？
当年路斌为了救楚航被抓走，最后被注射了那种恶毒的药剂发疯了。
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疯了，最后还自杀，这对于年幼的路原来说太过深刻太过残忍，路原会把这一切归结于楚航的错，一点都不奇怪。
救楚航是路斌的选择，但不可否认，路斌确实是因为楚航而死的，路原会恨会怨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她对路斌没有任何印象，自她有记忆以来，抱着她给她穿衣服，追在她身后喂饭的就只有楚航，占据了她童年所有回忆的哥哥也只有楚航一个。
对于楚航，对于这个连累自己亲哥枉死的楚航，她真的恨不起来。
“他被人抓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你，他跟那些人说你叫楚莹。”楚航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机器人的复读，失去表情，失去温度。
“我也被抓了？”路佳使劲回忆，可无论是关于路斌的印象还是关于被抓的事件，路佳都完全找不到任何片段。
那些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居然没有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要不是因为告诉她这件事的人是楚航，她都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楚航点点头，原本那天，他是和路斌约好的，带上各自的妹妹一起玩，可谁知天降横祸，那些人竟然找到了他，路斌为了救他，抱着路佳一起被抓走了。
“等到大人们把你们救出来的时候，路斌已经疯了。”楚航的声线已经失去往日的清冷，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
那天疯掉的路斌抱着路佳满身是血，那殷红的血一点点滴落下来，那鲜艳的颜色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带着诅咒灵魂的力量，紧紧的扼住他的咽喉。
他永远忘不掉的路佳那时候轻轻瞥过来的那一眼，呆呆傻傻，麻木到透不进任何的亮光，那双原本轻灵透彻的眼睛变成了一片灰白，多少年之后，这一眼依旧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惊惧的梦魇。
楚航低着头，双手捧住脸，路佳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轻易感受到他周身凝而不散的沉痛和悲伤，那种挣扎和痛楚像是源自灵魂。
“你哥是因为我才死的，你也是被我和楚莹连累的。”楚航抬起头，眼眶一片烧红的颜色。
当年要不是路斌，被抓走的就是他和楚莹，是路斌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和楚莹这些年的幸福。
原来是这样！
路佳了然，难怪楚家对自己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即使当初自己四面楚歌的时候，即使她一身狼藉万人唾骂，楚家也依旧站在她这边。
当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楚莹不惜以身犯险都要从萧文欣的手上把她换走，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这些都是都是有缘由的。
当年是她的亲哥哥用性命换回了楚家长孙，是他哥哥的一句话，用她换了楚莹的平安。
路佳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如今好好的活着，她可以毫不在意的说没关系。可是她的哥哥，她的亲哥哥却永远离开了。
“所以你到路家去，是为了还债吗？”路佳的心情沉重无比。
当年路家因为楚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所以楚家就把长孙还给路家吗？
“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楚航说到，当年他去到路家确实是抱着还债报恩的打算，但不可否认当初爷爷也是为了保护他，为了在一片混乱中保住楚家微弱的血脉。
“哥，你做的很好。”路佳伸手拍了拍楚航的肩膀。
她亲哥确实是因为楚航而死，可这一切说到底并不是楚航的错。
路斌是她的亲哥哥，是她的至亲，他的离世他的悲剧令她伤心难过，心情同样沉重。
可她没有关于路斌的记忆，没有关于过往回忆，即使难过也是苍白的，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更加没有办法体会到路原失去哥哥时那十分之一的悲恸。
她所有的记忆里都只有楚航，那些年幼的岁月里，是楚航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过来，是楚航背着她往前走。
于她来说，楚航已经是她的亲哥哥了。
“一切都过去了。”路佳的唇动了动，原以为很难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路斌是因楚航而死，可她却没有办法因此责怪楚航，当年的楚航也只是受害者。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lu组织，是他们灭绝人性，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不，还没有过去。”楚航摇了摇头，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沉痛：“你身上的lux药剂还在。”
“什么？我身上？”路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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