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一次演出》 第242章 唯有行动是真实的

    陈慕涵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由姥姥姥爷抚养长大，姥爷去世后，便和姥姥相依为命，天资聪慧，性格独立，从小便很有主意和主见，只是有时不爱说话，性格有些孤僻——这是陈慕涵17岁之前的人生简历，是他过去的17年一直认为的“他自己”。

    佛教中说，人一切的痛苦皆来源于对“我”的执著，“我”的本质是空的，是不存在的。对陈慕涵来说，17岁之前的“他自己”，是由上面那一系列的“事实”组成的，他对此坚信不疑，这种和身边人不同，有些特别的身世早已融入他的内心，他曾经把那些都当作自我独特的标签，从未想过那些组成“他自己”的事实有些根本是谎言。谎言揭穿，真相到来时，陈慕涵当时的感觉，用佛教用语来说，也许可以用“空”这个字来形容吧。17岁以前的陈慕涵死了，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他所构建的、笃信的自我，不过是他误以为真的一个谎言罢了……

    自我，这个词是用来形容17岁以前的陈慕涵的，那个时候的他，尽管听起来身世坎坷，但他从不为此自卑羞愧，反而觉得那是他人生的资本，带给他一种“很酷”的人生，这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做的美梦，那个少年嚣张、骄傲，总是相信梦想一定会实现，有着极强的魄力，有胆量去尝试许多事。人们以为陈慕涵一直是自我的、只为自己考虑的，但17岁以后的他，不过是一直在寻找着自己存在的理由，和17岁前那个大胆幻想着未来的少年已经判若两人。陈慕涵努力地寻找着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的联系，重新整理着自己破碎的人生剧本，在这个过程中，他觉得混乱，迷茫，无所适从。有些复杂的感觉在心里难以用言语表达，如果你也曾经历过某些人生巨大的变故，约莫会有和陈慕涵相似的体会——过去的那个自己仿佛活在另外一个时空，过去的17年犹如梦境，而现在的自己，同样不知道是真是梦。

    不过，也许陈慕涵的骨子里一直有某种天真的东西——对于一些别人会再三考虑的事情，他却考虑得很简单。只要是内心想做的事，就没有太多的犹豫，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笔直地前进，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在过程中会碰伤别人，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

    事业、爱情、亲情，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陈慕涵曾经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

    去美国，而后又回来找林语珊，和她重新在一起，在这个过程中，陈慕涵渐渐明白，只有在一系列的行动中，他才真的活着，其余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只有不断地行动，行动，再行动。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自己行动背后的动机，他只是凭借直觉，感觉到非此不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非这么做不可。

    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弟弟墙上贴的那些发旧的篮球海报，从他第一次跟他的所谓的亲生母亲回到所谓的家，走进弟弟房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你喜欢打篮球吗？”当时他只是随口发问，他自己对篮球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是啊，很喜欢！”弟弟坦白直率地告诉自己，还顺口说出了他想去美国进修篮球的梦想。

    他曾经无比嫉妒过自己的弟弟，他想象弟弟所度过的17年的人生是那么无忧无虑，幸福美满，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夺走了弟弟的梦想，想叫他也好好品尝一下人生苦楚，失去的滋味。

    可是他那个如天使、如圣人般的弟弟，就那样轻易地放弃了和自己竞争，将出国的机会拱手让给自己，而自己实际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美国做什么。实际到了异国他乡，他更是深深地体会到，去美国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因为对弟弟的嫉妒，竟然抛却了更多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

    姥姥在临终前叮嘱自己，要努力地去爱，爱自己的家人。他真想叫老天能多给他一点时间，让姥姥仔细地告诉他究竟该如何去爱。关心一个人，爱一个人，对于弟弟来说是那么自然而然，对他而言却是那样艰难，此时，他连开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做不到，有些情绪哽在他的喉头。

    弟弟问他为什么那个关心他的感情问题，有什么目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陈时宇是陈慕涵在这个世上认可的，对他而言重要的亲人。是除去母亲之外，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同样是因为，他在美国的那段日子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出现也叫陈时宇的人生发生巨大的动荡。过去的17年活在谎言中的不止他一个，陈时宇甚至连他的继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因为是孪生兄弟，他们的命运像是对称的，无形中互相影响的，当他夺走了弟弟去美国的机会，自己却在美国感受到莫大的孤独和空虚的时候，深切体会到了弟弟可能会感受到的痛苦，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却已经没办法弥补了。

    因而他只有行动，用行动去弥补自己的过失，尽自己的所能关心他的弟弟。

    面对陈时宇的发问，良久，陈慕涵才开口：

    “这个问题，你不是前两天就问过我了吗？”

    “嗯……那时你没说什么。”

    “楚佳桃和林语珊不是闺蜜吗？”陈慕涵用轻松的语气说。

    “嗯？”陈时宇似乎找不到这和他的问题的联系。

    “如果你能和楚佳桃在一起，林语珊就又多了一个和我在一起的理由，这样她和楚佳桃就真的成了‘姐妹’了，对吧？”陈慕涵煞有其事地分析着。

    “就是因为这个？”陈时宇很诧异。这回答十分牵强，听起来不是他的真心话，可是他知道，当哥哥决意说谎的时候，他是没办法问出真话的。

    “没错。”陈慕涵仰头看向天花板，随即叹息一声，“可是我的愿望要落空了，我觉得你们之间……希望不大。”

    陈时宇的心一沉，神情有些惊慌。他不愿意听到这种判断，但是他自己心里也约莫有感觉，他和楚佳桃之间的感情进展得一直很不顺利，在这段感情中，他已经感觉到有些疲劳，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