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大收藏家》 第七十七章 天青色等烟雨

    自从苏青光走后，卫冉冉就像变了一个人，她每日倚靠在苏府大门前的老树根上，眼睛望着苏青光离开的方向，流露出满脸的渴望和眷恋。

    苏家代代相传的青花瓷也不再被她束之高阁，白天，她在门前等待着苏青光的归来，晚上，她就伏在案前，对着青花瓷默默地发着呆，不时还发出“扑哧”一声的傻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齐昊的周围又再一次出现那朦胧的白色雾气，白色的雾气向四周蔓延，笼罩住一切可见的事物，充斥着卫冉冉生活片段的时光碎片在空气中飞舞着，随着场景的不断变幻，时间加速的频率越来越快。

    卫冉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一种母性的光辉在她的身上闪耀。

    眼看着就要到临盆的日子，某天夜里，卫冉冉从睡梦中惊醒，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起身之后，她看着床边的青花瓷，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梦里，她依稀记得在地狱的烈火中，苏青光正笑着向她用力地挥着手，而她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向地狱昏暗的天空飞去，最后她只能看到苏青光慢慢变成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光点，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接着她就醒了过来。

    从那以后，卫冉冉再也没有梦到过苏青光，她也再也没有陷入过冗长的睡眠之中。

    她和苏青光在一起的时光就好像泡沫一样，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触碰的时候，就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她还真的会觉得她和苏青光的这一段情缘也许只是南柯一梦。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偌大的苏府中传来几声嘹亮的啼哭，卫冉冉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她温柔地看着身边哇哇大哭的孩子，那是她和苏青光唯一的血脉。

    这一日，卫冉冉顺利地产下了一名男婴，母子平安，她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念光，也就是想念苏青光的意思。

    从这一天起，卫冉冉将她对苏青光的感情全部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除了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等待，她只有尽她最大的努力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她要这个孩子继承苏家的香火，她要苏家子孙昌盛、世代荣华，她不能让苏家在苏青光这一代绝了后，这是她身为苏青光的妻子、苏家的媳妇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卫冉冉的悉心照料下，念光一天一天长大了，作为第二代邪术师的苏念光，除了血脉的浓度稍稍逊色于他的父亲，其他方面一点也不比当初的苏青光差。

    他很快地熟悉了自己所具有的血脉能力，并在齐昊偶尔可以活动的时空下接受齐昊的耐心教导。

    由于苏青光的突然离开，他并没有时间将作为邪术师的超凡知识传授给他的下一代，所以这个责任只能由齐昊承担起来，既然苏青光是他教出来的，也就不差再教一个。

    从苏念光开始，苏家再也不用担心受到魔鬼诅咒的纠缠，苏家这个邪术师家族将转换为更加接近于术士家族的存在。

    血脉会随着苏家的代代相传而变得越来越稀薄，如果苏家的后代子孙中没有出现血脉返祖的现象，苏家终有一天会沦为一个普通人的家族，盛极必衰，历史的选择从来都是如此。

    苏念光的长大成人让卫冉冉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她将城外的十里桃林移栽到苏府的后院，闲暇之时就坐在桃林之中小憩一会儿，如果老天爷眷顾，她也许会在梦中再次见到苏青光，毕竟，这里是他们告别的地方。

    卫冉冉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她的两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染上了几分霜白，脚步也没有年轻时那么灵活了，她越来越喜欢坐下或者躺着，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翩翩起舞了。

    苏府的庭院中多了几个玩闹嬉戏的孩童，他们欢快地在苏府的庭院中跑来跑去，时不时还凑到卫冉冉跟前，亲切地叫她一声祖母。

    “祖母祖母，您为什么每天都倚在门前的老树根上向远方眺望呢？”

    卫冉冉慈祥地抚摸着孙儿孙女的头，她的声音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悦耳动听了，却仍然可以流露出几分朝气。

    “祖母在等你们的祖父啊，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祖母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你们的祖父不认路，但是鼻子特别好使，我只要每天倚在门前的老树根上，他闻着我的味儿就能找回家了。”

    “那祖母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伏在案前对着青花瓷发呆呢？这件青花瓷并不好看啊。”

    “你们还还不懂，别看这青花瓷丑陋无比，但这青花瓷啊，可是我们苏家代代相传的信物，也是我和你的祖父儿时第一次相见时的缘由，我看到了这件青花瓷啊，就仿佛看到了你们的祖父。”

    “祖母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腿脚也不利索了，你们祖父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了，我怕有一天我会忘了他。”

    “只有看到这青花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你们的祖父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他从未离我而去。”

    卫冉冉的目光温柔似水，一颦一笑中仿佛又回到了和苏青光携手走过的岁月。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卫冉冉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她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衰竭，寿命已经所剩无己，但齐昊却偏偏能感受到，卫冉冉身上散发的灵气比年轻时更加浓郁，甚至远远超越了超凡一阶的等级。

    不知不觉中，苏青光已经离开卫冉冉八十一年了，而卫冉冉今年已经一百岁了。

    今天，又是当年苏青光和她告别的日子。

    这一天，卫冉冉起的很早，她的身手突然又像年轻时一样敏捷，她端坐在镜前，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画着年轻时精美绝伦的妆容，她穿上了那日她嫁给苏青光时的嫁衣，嫁衣鲜红如血，格外动人。

    卫冉冉鬼使神差地抱着青花瓷，趁着家人还未注意，一步一步地走向城外的十里桃林。

    烟雨渐浓，风声阵阵，仿佛下一刻天空就会下起倾盆大雨。

    卫冉冉的衣裙随风飘动，在那一刻，她早已斑白的长发似乎再一次绽放出年轻时的光芒。

    桃林依旧，物是人非，卫冉冉疲累地躺在落了满地的桃花上，她的眼睛直视着天空，在天的那一边，苏青光正温柔地对着她笑。

    他还是少年的模样，她却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太累了，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继续等下去了，可是她还不想放弃，她说过，她会一直等着他回来。

    在卫冉冉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怀中的青花瓷释放着天青色柔和的光芒，刹那间卫冉冉又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可是她早已无力睁开她的双眼。

    炊烟袅袅，江水含情，这段旷世奇缘注定在今日落下帷幕。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我终于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