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 第22章 住院

    张超峰吓了一跳，把手放在丹青的鼻子下探气。感觉到微弱的气息，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踹了她一脚。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丹青是个赔钱货，可是他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她活着有活的价值能为他带来财富，她死了就只有土一杯什么都没有了。

    他跑门口去找到张妃妃让她去和她们的班主任说，丹青不小心摔倒了，让她赶紧送她去医院，他还有事先走了。

    交代完，他真得就骑着摩托车一溜烟的走了，他生怕送医院要花钱也怕别人追问丹青身上的伤哪里来索性就跑了。

    张妃妃跑到他家里一看，发现丹青真的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一下就被吓哭了，她家在隔壁张超峰骂人的声音和打人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往常丹青也挨打但是没有像这次一样打着打着就没了声息。

    丹青有太多不让她喜欢的理由。比如老师都比较喜欢她，虽然只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比如喜欢丹青的男同学也要比她多一点，虽然他们的喜欢就是恶意捉弄好让丹青注意到他们。还有就是长得比她好看就罢了，学习还比她好。这样的对比，她怎么能心平气和地和丹青做朋友。

    丹青就是妃妃父母口里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聪明懂事会干活，对比的都是妃妃的愚蠢叛逆和懒惰。所以她从来就见不得丹青过得好，丹青挨揍她就越开心。

    可是也只到挨揍为止，她还没恶毒到希望丹青死掉。

    所以她哭着跑去找她们的班主任老师。

    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和她老师说：“张小红快要死了，被她爸爸打死了。梁老师你快点去救她。”

    她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富有怜悯心的女人对丹青一直都很好，她听了就赶紧和张妃妃往丹青家跑，路上她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到了，她就和救护车一起送丹青去医院。

    整个过程丹青都是懵的，晕倒被踹的时候她有知觉可是感觉不到疼痛，好像那个躺在地上被踢的人不是她一样。

    到了医院，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麻药，因为医生给她额角的伤口缝线的过程那么的清晰，可是她感觉不到疼。她就这么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过去，直到听到耳边的哭声才悠悠醒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梁老师坐在她床边小声的抽泣，勉强地挣扎着想伸手把老师脸上的眼泪擦掉。

    “老师，别哭，我没事。真的，我一点都不痛，您别担心。”

    梁老师忍不住搂住了她，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小红，以后你要怎么办呢？你还那么小，有这样的父母，以后你要怎么办才好。”做老师的她能护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世，对于丹青的将来她无能为力。

    这么可怜的孩子她只能看着她受苦却只能看着做不了什么，她心疼丹青受的苦，也痛恨自己的束手无策。

    “没事的，老师都会过去的，以后会好起来的。您别担心我，真抱歉，我又给您添麻烦了。”不用说，这次的医药费又是老师垫付的，身上的伤，她并在意。只是内疚给老师又添了麻烦。

    从小到大她真是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每一次的受伤都是老师给她上药，去找张超峰理论。说是自家女儿淘汰的旧衣服，可是给她的每一件都是挑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偶尔里面还会添几件新衣服然后撒谎说是给自家小孩买的太小了，尺码却是适合丹青的送给她。

    她一直知道老师对她的好，她却无以为报，只是享受着别人给的帮助而不能同等报答对方，对丹青而言最是内疚。

    “你一定要坚强一点，等你以后考了大学找一份工作，别人再也不能欺负你了。”梁老师绞尽脑汁想着鼓励丹青的话，只是这话她自己也不信。父母是出生就绑定的，除非一方死亡，要不然永远都不会有摆脱的一天，那么即使拥有了好工作又能怎么样呢？

    年轻的时候虐待她，到老了还是要让她养老送终。这公平么？不公平又能怎么样？世人的口诛笔伐，法院的判定，只要她在这个地方，她躲不了。

    抱着丹青痛哭一场，梁老师就要回去了。临行前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嘱咐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她本来是想安慰丹青，额头上的伤疤以后可以做手术去掉，可是想起丹青的家庭怎么可能有钱去做手术呢？她可以出丹青这个手术的医疗费，因为不贵。去除疤痕的钱她也出得起，可她丈夫却不会舍得拿出来给一个无关的人用。

    同情往往都是有底线的，在不影响她们生活的时候怎样都可以，可如果触碰了底线也只能收回了同情心。

    丹青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只是笑着和老师保证她会好好的，不用担心。

    老师走后，她去厕所照了下镜子。她的刘海已经被护士用夹子全夹起了，把光滑的额头都露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左上角那道狰狞的伤疤，没有结痂的伤口上涂满了红药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真丑！货物还没被卖出去就有了瑕疵，现在不能卖个好价钱了，那个混蛋要气死了。”丹青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语气还带着对张超峰得不偿失的嘲讽。

    她尝试着勾起嘴角，想说这点小伤疤，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镜子里的那个人眼泪却掉了下来，她再不注重外貌她也还是个女孩子，现在破了相除了能让张超峰跳脚大骂外，她也很难过。

    她还没拥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机会，以后就已经没有漂亮的资本了。

    游魂般的飘荡着回病房躺着，耳边听到隔壁床大人在哄祖宗一样哄小孩吃药，丹青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侧躺着背对着她们。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被人期待，也不被人喜悦。一个人孤零零的是死是活谁会在乎呢？她到底在坚持着什么？苦苦煎熬着做什么？她应该现在就死去！

    可她心里还有一口气，吊着一股不甘心。她想凭什么？

    她没害别人，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所有的坏事都要让她遇上？是不是她上辈子太过十恶不赦所以这辈子要来还债。可是上辈子欠的债为什么不让她在上辈子来还？而是要这辈子无辜的她受尽苦楚。

    她有亲生父母，可是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有养父母，可是他们只想从她身上压榨出最后的价值。

    也许是病痛让她脆弱，也许是因为邻床的其乐融融让她羡慕不已，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流淌，她把手放进嘴里死死咬着不敢哭出声来。

    她想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悲哀的人了，连哭泣都害怕让人知道，生怕惹来别人厌恶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