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墟》 第三十六章 怒

    “怎怎么可能”站在一旁的青袍青年盯着那散落满桌的钱币喃喃道。

    刘永泰半张着嘴，看着那个眼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流顺着桌檐落下，一滴一滴，串成线滴落在土地上。

    蔡武在那站着，右脚忽然微微向前挪出半步。

    然后他动了。

    刘永泰瞳孔猛地一缩，看着视野里那个黑色的少年越来越大。

    他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了几步，像是想要逃走。

    可那个拳头比他的脚步更快地到达了他的脸上。

    刘永泰甚至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就被那一拳打飞出去，整个身子都贴倒在了地上。

    这几番动静不周围的人早已围了过来，几个青袍子弟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刘永泰。

    刘永泰痛哼几声，额头上已然泌出血来，却是刚才倒地的时候额头撞上了一块隐藏在草间的石块。

    那青袍弟子中的一个站起身来，指着蔡武喝道：“你怎么打人！”

    蔡武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像是准备离开。

    周围一圈人围在他身边，神色各异地望着他。

    蔡武抿了抿嘴，向前踏出步去。

    “你别走！”那青袍弟子看对方竟然理都不理睬自己，明明自己才是太乙观弟子，反倒对方气焰还更盛一些，当下他大喝一声，登时就向其赶去，右手化爪，抓向他的背后。

    蔡武多年的捕猎经验一下子就感到背后向自己扑来的劲风，他脚下一转，回过身去，正对上对方抓来的手掌。

    蔡武左手下意识向左一挡，只觉手腕仿佛碰上了一杆树干，他吃痛地紧了紧牙关，然后右脚猛地踢出，正踢中那青袍弟子的腹部。后者像是没料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被那一脚踢了个正着，向后倒去。

    那青袍弟子痛呼一声，却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蔡武的袖口，将其一同扯到在地。

    两人齐齐倒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撕扯着扭打起来，在地上滚作一团，直打得头破血流，衣服上也沾上灰土和血污。

    蔡武咬着牙坐在那青袍弟子身上，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砸落，直对着那躺在地上的青袍弟子的脸上招呼。

    一拳又一拳，在蔡武嗓音中越发响亮的吼声中，那些拳头一次次落在对方的身上。

    那青袍弟子狼狈地抬起手臂去抵挡，最终哇哇大叫起来。

    血点飞溅在半空中，沾满蔡武的双拳。

    “住手！”几声暴喝响在蔡武背后，可他只是微不可查地一顿，拳头便再度向下捶去。

    那弟子被打的像是几乎晕厥过去，沾着血污的手臂垂了下去，仿佛没有力量再相抵抗。

    紧接着，蔡武便感到几只铁钳一般的手拖着自己直往后拽，这感觉让他想起之前刘永泰在自己身上的欺辱。

    以及那些眼神。

    他忽然开始狂呼乱叫，双腿双手在半空中乱舞，疯了一般地想要从那些手里挣扎出来。

    然后他感到脖颈后传来一种窒闷的顿挫感，紧接着，他便眼前一黑。

    在双眼上翻之前，在头颅机械性地向后翻仰的瞬间。

    他依稀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人的脸。

    那是在他完全进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的脸。

    或者说，那时的世界只剩那么一张脸。

    那是一个女孩的脸。

    他依稀记得，那张脸的主人，似乎是叫作楚婉。

    秋豸郡凤凰山五步林

    晏流睁开眼，黄昏从窗外落进来，沉入他的眼眸中，晚风透进来，丝丝缕缕地划过他的皮肤。

    有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他动了动身子，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像是趴着什么。

    他埋头看去，是一只白色的狐狸。

    金黄色的余晖铺满了它毛茸茸的身体，将它原本白色的绒毛染成了金黄一片。

    它趴在那里，仿佛感受到了晏流的目光，双眼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缓慢睁开了眼睛。

    一对黑色的圆眼睛在短暂的茫然状态后，忽然涌出一股惊喜的神色。

    那只白狐猛地站起身来，偌大的尾巴在身后轻轻一摆，停在了晏流身上。

    “看起来。”一阵风划过晏流的面颊，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力的笑容，“只是做了一个梦吗？”

    并不是发现自己还活着后松了一口气，他反而没来由地感觉到心里有些空。

    他斜过头去看着那片黄昏，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他心底滋滋生长。

    像是果实过度成熟而渗出的酸胀气味，在他的鼻腔内来回晃动。

    “晏流，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晏流循声望去，一个圆圆的脑袋出现在了视野里，却是弘川。

    “师兄”

    发觉身上一轻，他再往回看去，却忽然发现那只白狐已然不见了，想是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晏流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酸酸软软的，浑身都使不上劲。

    “诶，快躺下。”弘川眼中透着一股喜意，“晏流啊，你可终于醒了，你要是在不醒啊，我们都得急坏了！”

    “啊？怎么回事”晏流一愣，“我睡了很久吗？”

    “岂止是久啊？”弘川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可睡了九天啊！”

    “九天？”晏流愣道。

    难道说

    “是啊。发现你的时候你正一个人躺在五步林里。”弘川道，“你那晚去干什么了？你怎么跑出寺院的？”

    “我”

    晏流一时间有些茫然，如果那些不是梦，那晚所见可就是真的了

    “那晚正遇上地震，整座凤凰山都抖了抖。”弘川道，“也幸好如此，我们才会早些发现你不在房里，出去寻你的。”

    “”

    晏流躺在那里，眉头紧锁着，手指缓缓捻动起来。

    “你先等一下，我先去把你醒来的事告诉师父和释缘师兄，他们可都要担心死了！”弘川说着，站起身来，“你先在这躺好，别乱动啊！”

    说罢，他转身向外跑了出去，没多久便听不到脚步落地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晏流咽了口口水。

    他忽然感到嗓子干渴，这感觉十分难受，不由让他皱紧了眉头。

    他听到从一旁传来的动静，转过头去，正对上那对黑色的圆眼睛。

    晏流躺在那里，沉默地和那双眼睛四目相对。

    窗外有鸟的叫声依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