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沈云头一次见到大鹏的另外一面。
过去那仅有的几次见面，这位在城东撑着半边天的人物在他面前乖顺的程度简直令人称奇。
如今站在了对立面，倒是颇具几分架势。
特别是那副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嘴脸，若是寻常人，兴许现在已经开始发悚了。
面对沈云的挑衅，大鹏有些气恼，可更多的却是警觉，依照他多年的处事经验，现在当着他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淡定自若的怕不是高人就是蠢人。
高人，可以是身怀绝技的人，也可以是身份高人一等的人。
蠢人，更简单，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虽然对面坐着喝茶的小子戴着面具，可从声音外型来判断，此人属于疯子的可能性或许会更大一些。
大鹏很谨慎，对方若真是高人，现在他装傻退走是最好的选择。
跟他前来的共有十二人，有两人走在前面，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在老大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若是得到赏识，上位之期或许也就不远了。
大鹏走在中间，越走反而越心惊，照理说不应该会这样才对。
眼前那小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
东临街尾这条路并不算长，相邻的几家铺子因为生意冷清已经早早打烊。
如果不是月光皎洁，街尾的这些人连真实面目都会匿于黑暗中。
一株生的粗壮的垂柳摇晃着千条柳枝。
在月光的照耀下，印在青石路上的影子有些可怖，看着像是千足怪物正在张牙舞爪。
“大鹏，六年前，你给古阳那小子当马骑，结果因为疏忽将他摔了下来，虽然他反应灵敏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可古家家主当时却差点因此取了你的小命，如果不是恰好旁边有个少年帮你求情，现在你只怕已经没命再站在这了吧？”
大鹏眉头一紧，脚下一滞。
“大鹏，四年前，你跟人争地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当场就被人给打断了腿，如果不是古阳与一个少年帮你扛下这事儿，及时带你救治，现在的你应该是个瘸子。”
大鹏瞳孔放大，冷汗淋漓，脚下再滞三分。
“两年前，你有眼不识泰山触怒了沈家江洪老爷，如果不是一个少年恰好在场，替你解了围，现在的你应该至少是个废人。”
大鹏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的一只脚怎么都迈不动了，只能原地停住。
“现在想来，你这人虽然有些名气，可依旧只是个上不得台面而且只会惹是生非的蠢狗，如果不是有贵人好心护着你，你现在能不能活着都很难说，既然如此，你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最后一声呵斥，大鹏彻底吓破了胆，现在他才稍稍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石大牛不明所以，愣在原地，心想着自己老大与这穷书生莫非认识？
其他跟在大鹏周围的大汉面目更狰，羞辱抹黑甚至侮辱自家老大，正是他们表现的绝佳机会！
然，大鹏挥手，示意所有人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关于那个面具缘由的事。
谁也不曾料想到，一个能在城东呼风唤雨半边天的人物现在会露出惊慌的一面。
大鹏独自一人，疾步上前。
居高临下的神气没有了，凶神恶煞的气焰消失了，横眉冷对的凌厉也不见了。
现在他就是一只卑微低贱的蝼蚁，无力的匍匐着。
沈云冷眼看向他，在月光之下，这道眼神冰冷刺骨，就像冬日里的冰霜。
大鹏抱拳，身子弓了下去，上身与下身几乎垂直，道：“云少爷安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又管教手下无方，特来请罪。”
沈云冷笑：“你居然还记得我，刚刚不知是谁大摆架势，叫嚷着要让我付出代价来着。”
他一把摘下了面具，厉声道：“谁给你的狗胆？”
沈云的样貌被大鹏的手下们看的清楚，老大口中这位云少爷究竟何许人也，竟能让老大怕成这样？
石大牛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悄悄站在了人群最后，不敢作声，方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踪影。
大鹏余光已经看清了沈云的容貌，五官未变，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已天翻地覆，而且眉宇间的那股英俊气息实在浓烈。
就算同是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认，沈云的脸真的太完美了。
若说刚刚还有一丝疑虑，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他再不二话，当场就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青石板都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而裂开来。
“小人见过沈云少爷，多有冒犯，请沈云少爷随意责罚，小人莫敢不从！”
这下，跟着大鹏来的那些大汉才真的慌了神，沈云，沈家！
这种荒城的庞然大物岂是他们这种喽啰可以欺凌的？还敢找上门来叫嚣，这不是嫌命长了么？
十几人齐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带后来从地上爬起来的五人，还没站稳又再次趴了下去。
站在人群最后的石大牛双腿发软，那身绸缎华服已被打湿，贴在了身上。
沈云没叫停，那磕头声就一直没停，传在无人的街尾是那般的悠远清晰。
破碎的青石板后来出现了几滴刺目的鲜血，不多时又化作了一滩。
大鹏还在磕头，那些小弟早就吓破了胆，平常如杀神恶魔般的老大，此时真的成了人家脚下的一条狗，若是那人冲冠一怒，他们这些人还能活命吗？
扑通扑通的声音像丧钟一样敲在那些大汉的心头。
不堪重负之下，十几人全部跟随着大鹏磕起了头。
石大牛彻底懵了，也噗通跪了下去，紧趴地面，瑟瑟发抖，暗暗祈祷。
这事是他一手挑起的，想要再置身事外，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
恐惧不过才刚开始。
“行了，起来吧，那石大牛可是你的人？”
一声责问，让刚刚起身的大鹏再度紧张了起来。
“是”
“对于他一而再地来我这滋事，你这个当老大的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大鹏连连点头，显得十分卑微。
紧接着他脸色语气大变，那种凶恶之气再度降临。
“石大牛！给老子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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