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乐火。”
别语毫无同情的目光从男子身上扫过，落到他的手中的芯光上。这团跳动的火焰似的光芒仿佛感觉到自己即将消失的命运，不断试图逃离男子的手，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乐火是生于梦魇之口的幻乐，构筑美梦吸引生灵，并用美梦的延续为梦魇换取生气。”
“我以为梦魇是让人做恶梦的。”顾昭诧异。
别语欣赏着漫天的乐火，慢吞吞地解释：“梦魇只是带走人类的美梦而已，美梦被带走了，不就剩下噩梦了吗。”
“其实梦魇真正的食物是生气，他将带走的美梦谱成乐曲，在生灵的梦境里奏响，迷茫的生灵在梦中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被美梦吸引，愿意用亲手献出的生气交换一个完美而无限的梦境，如果不能接受现实主动清醒，就会一直沉睡，直到被梦魇抽干，再也无法从梦境中醒来。”
顾昭皱眉，观众席上至少有数千个狂热的身影，“没有办法可以救他们？”
“有啊。”别语笑眯眯的点头，“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们？逃避现实，自愿用生命作为代价换取虚幻的梦境”她没有说完，不过顾昭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
“那你能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救他们吗？”
别语出乎意料的侧头看他，“我还以为你会说——你这个坏女人，我看错你了！——之类的话呢。”
顾昭黑线，“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全世界都该按我的准则做事。”
别语吃吃的笑了笑，指着舞台中央的青面人：“看到那个了吗？那就是梦魇，只要打败他——喂！我还没说完！”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顾昭松开男子的衣领，一个箭步踏出去，她都还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已经蹿上舞台，飞身扑倒舞台正中的梦魇，握紧的拳重重锤上青面人的右脸。
咔嚓一声，别语用力吞咽了一下。
[啊啊啊！被圈粉！好帅啊！！！！]
[梦魇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不科学]
[为什么有种做了个大死的感觉]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漫天乐火停顿在半空中，所有狂热的观众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昭茫然的看向别语，“成功了？”
“快跑啊！你这个蠢货！”别语发挥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停滞不动的人群和舞台，冲向舞台另一边一个隐约可见的小门。
顾昭不明就里的跟着她跑，然而他刚一起身，漫天凝住的光点瞬间变成灼热的火雨，疯狂的向两人扑来。
空中传来巨大的咆哮声，震得耳朵发麻。顾昭一边拉着跑了几步就开始喘气的别语，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舞台上方看不见尽头的穹顶探出一个巨大的、某种野兽般的头颅，大到一张开巨口，就足以吞下这个剧场里所有的人。
“这个就是梦魇？”
如果不是在逃命，别语真想踹他一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去好奇。
梦魇似乎听到他的声音，爬行动物似的黑色竖瞳迅速捕捉到两人的身影，青色的鳞片颤动着，巨口张开，炸雷般的声音响起，“你们为何打扰我”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却又有一种奇妙的缥缈感，像是来自天边，又像是从心底响起。
别语干笑几声：“没没没，我们就路过，你接着睡，接着睡。”
梦魇愤怒的咆哮：“你！放走了我的食物！”
顾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观众席中的人影在这片刻已经消失了至少一半。别语嘿嘿一笑，气喘嘘嘘也不忘嘲笑它：“你不是老说这是公平交易吗？你客人不干了，关我什么事。所以你还是快睡过去，不然小心客人都跑没了。”
说话间，顾昭已经拉着她跑到门口，就在两人即将扑出去的瞬间，突如其来的黑暗降临整个剧场。顾昭敏锐的感觉到交握的双手处有些不对，他拉着的不再像是一只柔软的手掌，分明是一张轻薄的纸片！
心中瞬间发紧，但顾昭没有松手，拉着纸片往前一步，向着陷入黑暗前，那扇小门的方向扑了过去。
脸庞似乎碰触到一张薄膜，又很快穿了过去，顾昭只觉得眼前光芒大盛，刺得眼球发疼。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一能看见东西，立马转向别语。
然而原本被他拉着手，跑在他斜后方的少女竟消失了，他手中只握着一张白色的人形纸片。
大黑倒是跟得好好的，还是那样傻乎乎的提着玩具飞机，将手机镜头对准除了被顾昭提着的一只手，其余部分全部软趴趴贴在地面的纸片。
[卧槽主播被吃掉了吗？]
[我感觉这是巫术啊，用纸片代替活人什么的]
[明明是魔术]
[为什么天变亮了啊！瞬间变白天是什么黑科技？]
就在顾昭真以为别语已经不小心落在了身后的门里，想再回去找她的时候，纸片人贴在地面的另一只手臂突然轻飘飘的竖起来。
少女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别找了，我在这儿，不就是瘦了九十斤，你们居然就认不出我了。”
！！！！三观被刷新了一天，自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吓到他的顾昭猛然丢掉了手里抓着的纸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梦啦，是梦，不信你看看你自己。”顾昭在她的提醒下，看向自己的身体，才发现他居然缩水到了四五岁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一把玩具小水枪。
双重震惊下来，顾昭奇异的感觉自己恢复了冷静，看着似乎不太适应纸片人的身体，挣扎了好几下都站不起来，最后认命躺在地上不动的别语，默默叹了口气，伸出婴儿肥的小手把纸片捡起来。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纸片在他手里扭了几下就不动了，懒洋洋的说：“你不要仗着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就乱摸啊，我不会便宜你的。”
“谁会占一张纸的便宜啊！”顾昭觉得自己不用手里的小水枪在别语身上来几下才是便宜她了。
别语大概也想到了这点，立马转移话题，“我们刚才是被梦魇拉进梦里了。”
“对于生灵来说，清醒的时候才是现实，而睡着之后就只是梦境，然而对于梦魇来说刚好相反，它是生存在梦里的东西，只有在阴阳交界的鬼宫里才可以投影出身形。”
别语静了片刻，似乎觉得被捏在手里的姿势不太舒服，伸出两张手，理所当然道：“我要到你脖子上去，这样我什么都看不清。”
顾昭觉得自己对女性的耐心要被这个原本还觉得十分神秘强大的少女磨完了，“你刚才不是才让我不要占你便宜吗！”
“可是骑大马是我比较占便宜。”别语得意洋洋的说。
谁是大马啊！顾昭艰难的忍下这句话，勉强把别语提到肩膀上，“最多这样了，所以你能看清了吗？”
别语满意的坐在他小小的肩头上，完全没有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
“梦魇把我们变成这么弱小的样子一定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强大。”她得意洋洋的说，“虽然在梦境里不会真正死亡，但一定会被它折腾得不轻，还好小昭你跑得快，我们现在已经跑出它的梦了。”
“我？跑出它的梦？”顾昭茫然的指着自己。
“可以触碰到梦魇在阳世的投影，还可以肉身打破梦境”别语顿了顿，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起，“说起来，小昭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顾昭正要回答，另一个声音响起，“别说！”
顾昭回头一看，第二张同别语此时一模一样的纸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他的背爬上了他的另一个肩头！
[这张纸片是哪儿来的！]
[我刚才亲眼看到它从小昭背后爬上来的]
[不敢看了，求明天微博发结局]
不等顾昭把它扔下去，爬上来的纸片人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呼，你小时候怎么就这么高了？别听那张蠢家伙胡说，你明明是至阳的命，一定是物极必反。”
连声音都和别语一模一样。
原本的纸片人却不屑一顾，“学我也不学得聪明一点。也许他的煞气是上辈子带来的，这辈子却是个至阴之人呢。如果不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肉身跨越阴阳？”
“就算证明他是至阴之人又怎么样？方便你吃吗？”
两张纸片人说着说着在顾昭的肩膀上扭打到一起，这条纸胳膊推推那个纸脑袋，那条纸腿踢踢这个纸屁股。
顾昭被吵得不厌其烦，原本的惊骇也变成了哭笑不得，他把两张纸片人都从肩膀上取下来，“所以，你们有谁想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谵言妄语，鬼无信也。这里是鬼信。”两个声音重在一起，两张纸片人晃然又合成了一张。
顾昭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用力眨了眨，再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纸片人，分明又是个清秀的少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别发呆了小昭，才到鬼信，我们还有十一个鬼穴要去，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