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是个中等大小的城镇,常住人口不少,而且有夜游的爱好。用过晚膳,青年男女相约出游,老人小孩品茶望月,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顾虑人多口杂,林悠萧泠不便御剑,只能靠两条腿盯着人群动向飞一段跑一段。
信号是从城东方向传来,目测距离不短。虽心有疑虑,二人半刻不敢耽误事。越往东面赶,心里不好的预感就越清晰。
与前边笑语晏晏热闹喧嚣的光亮之色相比,人烟渐渐稀少,连灯火都暗淡了些。
林悠示意萧泠稍作停留,再次确认方位。萧泠得空喘息,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离玄言之凿凿诚恳保证,不会再有问题,言犹在耳转眼就出了篓子。原作与灵墟山作对最厉害的反派就离玄一个,总不能现在主线翻天覆地出来了第三个搞事情的,三足鼎立?
那会是谁?
“快到了,走!”
林悠的声音让萧泠暂时中断联想,刚迈出几步忽然神色凝重地拽住林悠的衣袖,指着远处昏暗的街角屋巷小声道:“等一等,前边好像有动静。”
论敏感度耳力他不如萧泠,林悠不免也紧张起来,二人悄悄躲在道旁一棵百年老树后面。
没过多久,就看到越发清醒的一团黑压压的影子,紧接着十几人惊慌失措地朝他们这边跑来,像是被狗撵着一般惊惧。
双目清明魂魄无损,萧泠林悠对视一眼确定这些人没问题,便走出去试图拦下他们。
这些人本就六神无主看到道旁突然窜出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更是差点吓的魂飞魄散,稍微冷静一看不像坏人只一个劲拉着他们问发生了何事,最终人性本善占据上风,简言告诫了两句。
“小兄弟快跑啊!那、那边有妖邪,仙人替我们挡着一阵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等等,什么仙人……”
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说的难道是洛心?
萧泠感到瑟瑟寒意,今夜竟然有这么多目击者,□□裸的挑衅,看来昨夜的落荒而逃让这位很不爽。
林悠也被激得来了火气,重重一拍萧泠肩膀:“那小子果然卷土重来,今夜就让我们把面子找回来。”
萧泠被叫得士气高涨,暂时抑着忐忑和林悠一块儿加紧脚步,朝那些百姓来时的方向奔袭而去。
一路可见零星逃命百姓,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摸着不必等到明早,今夜这祸事就将传遍全城,不得安生。
想象着那头原本的喜庆安逸被城东的黑暗吞没,二人顿时觉得正义之火越烧越旺,大概现在劈开一棵树都能立刻点着。
逆势而行萧泠居然看到逃散的最后一人是个小孩子,和刚才与他算账的摊主女儿差不多大。大约是与父母走散了,明亮的大眼睛游离着惊恐,四下张望。
萧泠非常心疼,赶紧快步上前接住险些绊倒的孩子,一摸手脚冰凉,肌肉因害怕而死死绷紧,完全不似稚嫩孩童的柔韧,还淌着泪花的小脸满是无助。这幅表情萧泠很熟悉,和多年前的他一样。
“别怕别怕,哥哥不是坏人,会帮你找到爹娘的。”萧泠不太会哄人,一边轻拍着孩子的背一边软着声音安慰。
林悠也蹲下来帮忙,同时用眼神示意萧泠,洛心那头情况不明片刻都不能耽搁,这孩子爹妈不在身边又不能放着不管,得赶紧想个两全之策。
“你先过去,我把这孩子送回太虚门马上就赶过去。”萧泠牵着孩子的手,一边捏诀准备召唤流霜,“放心吧我懂的轻重。”
“这来回……”林悠起手测算方位,既担心洛心少了帮忙的人又担心萧泠会落单,转身想要再商量忽然瞳孔一缩,厉声道,“你快闪开!”
抓着的小手蓦地挣脱,萧泠刚想扭头软言安慰他别怕,两眼猛然间失了焦,颈脖上的力道令他一口气上不来,脑子出现短暂空白,张着嘴剧烈喘息的模样像极了烈日下离水太久濒临死亡的鱼。
幸而不论操纵者灌以多强的力量,傀儡本身的局限性还是给了萧泠生机。
幼儿双手短小稚嫩,未能握住咽喉一击毙命,萧泠掐着孩子的十指竭力留出一丝缝隙,对上那双懵懂无神的眼睛时终归不忍心以死相拼伤到他的躯体,只能你来我往僵持着。
耳边传来林悠着急的呼唤,萧泠知道他和自己有同样的顾忌不敢随便出手。孩子可能觉得十拿九稳,竟享受地端详起他挣扎的面孔,月色下露出的浅笑极为诡异。
只不过,他和林悠可是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萧泠一边借着缝隙呼吸,保持神志清明,一边用眼角瞄着林悠的举动方位,死攥着孩子的手弯腰移动着。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萧泠找准位置声嘶力竭吼道:“林悠!”
蓄势待发的阵符恰好避开萧泠,径直朝孩子飞去,突如其来的阵符禁锢了幼儿的力量,萧泠趁势掰开铁箍,挣脱出来。
“萧泠,没事吧?”林悠大喊一声,手上仍死死控制着阵符不敢放松。
蹲在旁边贪婪的呼吸着,萧泠总算彻底回魂。第一反应回身去看那孩子的情状,被林悠的束魂阵禁锢着表情痛苦,慢慢地跪倒在地上。
“我没事。”萧泠看得眼眶发疼,不假思索掏出镇灵索,“用这个,捆了带着一起去找洛心,他们会有办法的。”
镇灵索是当日他们取得魁首之后,古长清兑现的“额外”奖励。
当时他拿出来时萧泠一度以为是模型道具,村东头十文钱一个的那种,毕竟这位仙君颠三倒四真真假假惯了,还是奖励一盘蜜饯比较令人信服。
古长清听了反手就是一记暴击:“不识货真是不识货,我炕上压枕头的宝贝都送给你们了居然不领情。”
他是想领来着,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识,你不说清楚怎么领!
“这玩意儿可以压制对方的灵力,使他形如凡人,同时又不会伤到要害。”
林悠当场举手提问:“什么时候可以用?”
古长清摇着扇子满目慈爱:“比如萧泠和悦尘吵架了,想教训教训他但又不舍得伤了精元,就用这个,可暂时任你摆布又不会损他修为灵力。”
萧泠反驳:“徒弟哪敢和师尊动手,仙君你又给我挖坑。”
古长清继续讲解:“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耗损自身修为,元气大伤。所以啊,就算是情趣也不宜多用。”
每个字都认识串起来就完全听不懂,古长清这本事也是一绝了。
说到底镇灵索伤敌一百自损一千,这败家玩意儿实用性差得没边,萧泠林悠这才反应过来古长清大方奖励的原因,因为就是个摆设。
一直以为只能用作魁首标签带在身上贴脑门,萧泠没想过真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已经在这里耽搁不少时间,他顾不得林悠反对的目光强行将镇灵索引到孩子身上,忍着不适念决施法。
片刻,抱起陷入安静的孩子,转身小声地耍赖撒娇:“林悠大爷,麻烦你家洛神带带我。”
“……”
木已成舟,林悠无可奈何,刚刚信号已经消弭无踪,不知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事实证明,祸兮福所倚。他们偷偷出门放风撒野,歪打正着最先收到信号,即便路遇小鬼拦路,萧泠林悠还是第一个赶到的。
萧泠第一反应,可以功过相抵,第二反应……
“……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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