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杨睿脑海中瞬间掠过这个念头。
那些棱角,不正像是被一具蜷缩成团的尸体的头肩臀等顶起来的吗?
人体70以上是水分,以体重七十五公斤计,完全干透后只剩二十公斤出头。假设这具尸体也是用盐脱水的,那么体内会充满盐分,重量估计会接近二十五公斤,再加上各种陪葬品,完全可以超过三十公斤。
她烧了那么多尸体,为什么偏偏保留这一具?跟那个重大秘密有关吗?
崔夏华调匀呼吸,掀开面罩,居然无视刺鼻的烟雾,一边咳嗽,一边点起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憋在肺中足有半分钟,才丝丝缕缕地挤出来,尽情享受内外双重刺激的同时,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枪,对着离洞口最近的齐天登随手勾下扳机。
火光轰响中,红红白白的脑浆绽放开来。
杨睿吓呆了。
崔夏华先前留着这几个人的命,是怕一个大块头的血肉无法满足“虫鱼”的胃口,而且不知道会找到多少东西,可能需要他们帮着搬运。
但现在不需要了。
第二声枪响,子弹从孙荃信头顶正中钻入,咽喉穿出,将颈部撕扯得只剩一层皮和躯体连着。
一滴血溅入杨睿眼中。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几乎被恐惧完全冻结的肢体抽搐了一下。
通道很矮,崔夏华坐在洞口就看不见深处的高嵩和司机,只能趴下去,抬眼望着两颗模糊的脑袋。
排在前面那个就是高嵩!
在杨睿眼中,接下来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跳出来的,更不知为什么要跳出来,直到狠狠撞在枪口侧面,被同时响起的巨大轰鸣声震得七窍流血半死不活,空荡荡的脑海中才隐约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感。
我搞屁啊!
崔夏华被突然蹿出来撞歪手枪的老鼠吓了一跳,子弹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恶狠狠骂了一句,再次把枪口指向高嵩。
然后她错愕地看到那只摔在地上被枪声震得全身抽搐的小老鼠居然颤巍巍爬起,瞪着血红的眼睛,再次向自己冲来。
我跟这耗子有仇?崔夏华懒得探究真相,持枪的右手不动,左手挥了一下。
杨睿只觉身体突然变得异常沉重,用尽吃奶的力气也休想再前进半步。
他低头想看看四肢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却见大滩鲜血在自己身下迅速漫洇开来。
怎么回事
透骨的剧痛这时才全面爆发。
那把三棱军刀穿透脊背,将他钉在地上。
第四颗子弹伴着火光和烟气,从枪口露出尖尖的头锥,在周围空气中劈开一圈激波。
然后,它就凝固在那个位置了。
不仅是子弹,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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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杨睿依然如故。
血在奔涌,痛却在减轻。
那一刀撕裂了不知多少根大动脉。
他就要死了。神经已逐渐麻木。
怎么回事?时间停止?
死亡在即,杨睿的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活跃。听说回光返照能激发大脑潜力,出现不可思议的情形,难道这就是一种?因为思维速度太快,相比之下周围的一切活动都减慢到几近停止的地步?
真相也许很简单!“外星老哥,是你做的吧?”杨睿的视线开始模糊,寒意从四肢逐渐向躯干蔓延。
空气中出现波动,红毛异形那狰狞的面目渐渐显现。
“救救我”杨睿极力抬头,颤巍巍伸出前爪。
“你没完成任务,所以我不能救你。”和杨睿一样,异形完全不受时间停滞的影响,看着他,声音非常平稳。“还有什么遗愿?”
“不能通融一下吗?”杨睿已经没力气骂娘了,“我爸妈”
“他们有那个杨睿照顾,不会有事的。”
“艹”黑暗在杨睿眼前越来越大。“杀了她救救他”
这个“她”和“他”,自然是指崔夏华和高嵩二人。
“我遵守宇宙公约,不杀害地球人,即使对方正在对另一个地球生物犯下极大罪行。不过你的第二个要求可以满足。”
红毛异形似乎什么也没做,但孙荃信的尸体和高嵩突兀地凭空消失了。
“还有那只”
意识中断。
最后留在杨睿脑海中的,是那个曾经自由翱翔的不屈身影。
崔夏华收起手枪,从荆棘通道中拖出齐天登和司机的尸体,吃力地将大背包推进去。
她完全不记得杨睿、孙荃信和高嵩了。
整件事从头至尾,参加者就只有齐天登三人和她。
她从附近移植来几株带刺的植物,挡住围墙入口。几年后那条通道就会恢复如初,再不会有人知道山谷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高嵩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在任何相关档案、信息和记忆中,他都是两个月前锒铛入狱的。他和表哥孙荃信偷猎时遇到黑吃黑,孙荃信惨遭一枪爆头,他好不容易逃走,几天后却被警察堵在被窝里。
盗猎十几只国家一二级保护鸟类换来的漫长牢狱生涯,这才刚刚开始。
“你就不能行行好?直接让我变回去算了!”杨睿愁眉苦脸地从一汪积水中看着自己的贼头鼠脑。“非得让我这样回去?两千多公里哪!来的时候我好几次差点挂了”
“你欠我半条命和一辈子的嘲笑,我等你死透了再让你复活,这笔账就算是还了。”红毛异形聚精会神端详着漂浮在时间静止领域中的“虫鱼”,随口道。“但毕竟任务没完成,我让你自己回去就能恢复原形,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你的寿限已经完全放开,野生黄胸鼠的平均寿命只有一年,但人工饲养的则长得多,甚至可以接近三年,你在此期间回去就行。”
杨睿咂咂嘴,换了个问题:“崔夏华到底是谁?”他从齐天登几人口中听到那女人的名字,却不知她是崔的孙女,其他的更是完全空白。红毛异形近乎无所不能,肯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的身份来历非常特殊,如果你能坚持到最后几种生物,就有再见到她的机会。”刚说完这一句,红毛异形就渐渐消失在空气波纹中了。
最后几季?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杨睿对它消失的方向竖起两根中指好吧,老鼠的爪子很难做到单独控制某根“手指”,所以那动作更像是挥手送别。
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呃,旱獭窝,也不是自己的,是前任主人丢弃的。
归乡路漫漫,杨睿又是几次死里逃生,才回到乌力罕的驻地,偷了他不少食物,一口气运到先前藏匿猎隼的那个旱獭洞里。猎隼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伤愈远走高飞,还是死掉被蛇鼠分食,杨睿正好独霸这套千厘旱獭洞的深度不小于十米,比千厘只多不少豪宅,养旧伤,培元气。可惜缺少几只母老鼠争宠宫斗,显不出这位乡岗土豪的气派。
饱暖了,然后呢?不思那啥是不是有点那啥?
杨睿吃得肚皮滚圆,仰天躺着,再看看左酱和右酱
!够不到!
不过实在太羞耻了
明天还要赶路,赶紧睡吧
睡吧
睡
呼呼呼
寒意嗖的一下从脊梁骨直窜后脑勺,杨睿吓醒了!
他四肢一蹬,凭着老鼠的强大弹跳力冲天而起,一头撞上洞顶,天昏地暗地栽下来,落到一个不知什么东西上。
这是啥?他眼冒金星,只能靠爪子抚摸。圆滚滚,热乎乎,毛茸茸而且气味有点熟悉
视线渐渐凝聚,杨睿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只猎隼头上,大眼瞪小眼。
每只猎隼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人类的嗅觉无法分辨,老鼠却是轻而易举。杨睿抽动鼻子仔细闻闻,松了口气:“果然是你,看来还记得我。”
如果不记得,那就不是蹭蹭,只怕早就一口啄穿他的肚皮了。
杨睿从猎隼头上滑下来,人立而起,装模作样地拍拍它的脚爪和翅膀:“不错,完全恢复了,不枉我一番苦心等会。”转身从刚才睡觉的地方拿起那根肮脏破烂的飞羽,朝猎隼晃晃。“你看,我一直保留着,你这根毛给我帮了不少忙,咱俩扯平了。”说着张开双臂。“来,抱一个。”
猎隼莫名其妙看着杨睿的举动,半天才试着垂下头,把弯喙伸到他胸口,用不带尖的顶端戳戳。这个动作让杨睿心头一热,摸摸它脑门:“来,让大爷睡一个。”
俗话说得好: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甚至种族也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体型。
即使杨睿节操尽丧,面对比自己大五六倍的猎隼,也没法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只能蜷在它暖烘烘的翅膀下,很快睡着了。
很安心,连个梦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