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宏川努力的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来人, 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有念咒声忽远忽近的传来,姜宏川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的攥住, 疼痛骤然席卷全身!他开始出现耳鸣,眼前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姜宏川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姜家向来子嗣艰难, 到了姜宏川父亲这一辈却一连得了五个孩子, 姜宏川是老幺, 深受宠爱。然后突然有一天,天资最好的大哥暴毙身亡,后来是二哥,再之后是三姐。
自小聪颖的姜宏川被选作正阳派继承人的那天,躲在房间里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他怕极了。晚饭的时候, 性格木讷的四哥姜震川突然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认真道:“我会好好学,会把姜家的传承发扬光大, 父亲把位置传给我。”
姜家没落已久, 除了伏牛街的一大片老祖宗传下来的产业外再没有其他进项,姜宏川毅然决定经商, 当时的他还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站在四哥面前信誓旦旦道:“哥你等着, 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以后我来保护你,没人敢再来害我们姜家人!”
四哥很认真的看着他, “好,没人能再害我们姜家人。”
姜家暗处到底有多少仇人?
姜宏川不知道,他只知道不知名的敌人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命悬一线,而每一次他以为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视线里总会出现那个稳重如大山一样的男人。
“别害我弟弟。”他认真的警告。
姜宏川最后一次遭遇险境的时候,锋利的刀尖距离他的心口只剩不到半寸的距离,哥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高兴,“宏川,你别动。”
他咽了咽口水,果然没有动,眼睛却绝望的闭了起来,就这样了吧,那时候的姜宏川想,这次再没有什么办法了。可等啊等啊,预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有人开始慢悠悠的给他松绑,他怔怔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拧着眉的脸。
“宏川,你别怕。”他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咧开嘴,生硬的笑出了一口亮眼的白牙。
哥,你可真丑啊。那一刻姜宏川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这么一句话,可一贯爱吐槽亲哥的他那次却没能说出口,因为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眼眶热的难受。
再后来,姜震川开始频繁的出门,他并不解释自己是去做什么了,姜宏川也不过问,但是姜宏川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些伺机而动的威胁。
姜宏川的生意越做越大,姜震川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渐渐的就没人敢再来招惹他们了。
姜宏川越来越老,姜震川脸上的皱纹也开始越变越多。有一天姜震川突然去了他们家,一声不吭,一坐就是一下午,姜宏川陪着,他老了,没过上一会儿就有些犯困,忍不住打起瞌睡。
“宏川,我不放心你。”迷迷糊糊间一句沧桑的声音把他惊醒,姜震川背光站着,“我要是不在了,以后谁来护着你。”
“哥你等着,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以后我来保护你,没人敢再来害我们姜家人!”
那时候姜宏川迷迷糊糊的想,咱们说好的呀,明明是我来保护你呢。
四肢百骸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心脏已经疼到开始麻痹了。姜宏川绝望的想,他果然是个没用的人,赚再多的钱拼下再大的产业又能怎么样?他还是护不了姜家,他还是什么都没能守住,可是这一次,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
四哥,对不起。
好不甘心。
可却…无可奈何呢。
“冥冥玉皇大帝玉尊,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
有熟悉的念咒声突然冲破雾霭急电般传来!姜宏川老迈的眼角突然闪出泪来,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上划过,他好像…听到了四哥的声音。
有痛苦的闷哼声响起,那人似乎是疼的厉害了,浑身都痉挛般的抖动起来。
“…五断瘟路、六断披盗、七断邪师路、八断灾瘟五庙神、九断巫师邪教路、十断吾师有路行…”
来人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
细细碎碎的念咒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密集,似有无数细细密密的丝网无孔不入的自各个方向罩来!一股浓重的让人目眦欲裂的窒息闷锤般压上来,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无处可躲!
床前的人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抓住姜宏川的手,双手死死的握住脖颈,他想要尖叫,可连尖叫声都被死死的压制在胸腔当中,心脏宛如下一刻就将爆炸开来!来人努力的疯狂的张着嘴,像一只渴死的鱼,却终究发不出哪怕一丝声音!
“…自从老师断过后,人来有路,一切邪师邪法鬼无门,若有青脸红面人来使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
再一步。
咒声依旧不疾不徐,闲庭信步般。压迫感却越来越重,一种阴冷逼仄的绝望感让人仿佛置身于万尺高的深山中央,前无来路,后无退路,能把人折磨至疯的急躁和恐慌感接踵而至!
“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声音陡然尖锐!又倏然间转于死一般的宁静!
原本在床前站着的人早已经崩溃的委顿在地,双眼惊恐的大张着,身子抖若筛糠。
“你…要做什么啊。”
来人清冷稚嫩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昳丽至极的浅笑,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好奇,又像是真的在询问缘由。委顿在地的人却越发恐惧。他想要求饶,他想要解释,脸上已经是涕泗横流,嘴巴长到最大,却仍然发不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声音。
“咔!”
女孩在手腕一转,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床边的男人右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折在后!剧烈的疼痛让他两只眼珠几乎要瞪得脱眶而出!
“怎么不说话呢。”
女孩似有些苦恼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几乎要着起火来。
“咔!”
又一声脆响!男人另一条腿也猛然折在身后!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每走一步,让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就响彻一遍,偏偏痛苦到极致,神志却又清醒到了极致,每一个神经都将疼痛放大数百倍传输到大脑皮层。等姜妗走到男人面前,男人脸上已经是涕泗横流,眼中迸发出疯狂的祈求!
姜妗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眼睛像是撒了漫天的星辰,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神情奇怪极了,像是有什么非常难办的事情在困惑着她一样,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度费解的神态。
“动我的家人?”
姜妗蹲下身子,手缓缓的抚上了男人的脖子,男人顿时感觉像是被一条吐着芯子的蛇缠住了喉舌,惊恐的使劲向后仰着。
“你们…是疯了吗?”
她为什么会引得无数玄术中人心生忌惮?她是纯粹的良善好人吗?
为什么那么多人会那么怕她,怕到藏匿了数十年才敢拼死一搏,贸然出手?
姜妗笑了,手似利剑!
“姜妗!”
带着几分惊色的声音骤然响起!同时一个铁钳般的大掌飞快的捉住了她的手腕!
“别冲动。”慢一步赶过来的乔裴紧紧的抓住姜妗的手腕,望见男人的惨状,乔裴瞳孔急剧缩小了一瞬,片刻间又恢复如常,声音沉稳道:“留着他还有用。”
姜妗不动。
乔裴又道:“为了这种人,没必要把你自己折进去,现在外面还有很多警察。”
姜妗的手依旧磐石般一动不动。
有虚弱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床上的人似乎有清醒的迹象,姜妗身形一顿,在床上的老人眼睛睁开之前,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姜宏川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睁眼的瞬间,看到的还是熟悉的景象,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吃力的转过头。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张眉目间和他有几分相像的脸庞。
“宏川,别怕。”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人说道,“哥哥护着你呢。”
我不怕,我只是感觉自己太过没用,被你护了一辈子。
我不怕,只是有时候会突然很想你,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四哥啊。
姜妗似乎想扯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来,咧着嘴,笑出了一口细密的白牙,“叔爷爷,别怕,没事了。”
然后就有温热咸涩的液体蜂拥着夺眶而出。
即使怒极要痛下杀手时眼都不眨一下的姜妗突然慌了,她手足无措的给叔爷爷擦着眼泪,“怎,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姜宏川说不出话来,姜妗头上开始冒汗,“是不是心脏疼?都怪我!为了甩掉那些人来的迟了,叔爷爷…”
“没有。”姜宏川不想吓坏了她,努力的止住莫名的眼泪,“我没事。”
“爸!”
听到动静的姜雅如几人这才姗姗来迟,看到房间里的情况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护快步走过来,姜妗让开地方,让看护给叔爷爷做检查。姜雅如显然吓坏了,还想再追问,另一个看护又焦急的匆匆过来,“医生说姜大少腹腔好像有出血点,要尽快送到医院去,救护车还没到吗?”
扩音器里高昂的咒骂声还在时不时的传进来,地上四肢尽折的男人身上穿着警服,满室沉凝。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
姜妗往外走去,姜雅如大惊!“妗妗你干什么去?外面那些人都疯了,你别出去!”
姜妗垂眸,脸上依然带着笑,“我既然能安安稳稳的走进来,便能安安稳稳的走出去。”
“可是有些人不能忘了,我姜氏正阳一派,到底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爷爷不会出事啊…么么,第二更晚点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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